“宫里常日寂寞,总要自己找点事做。”太后随手拿着一本《碾玉观音》:“宫里的女子一辈子最难得的只有平安善终,所以许多时候不能钻牛角尖,唯有看开二字。若是不甘心,就看看话本子,看看世上痴男怨女,折腾到最后也无非求一个余生安稳,就算是大圆满。”

“别的太妃们看佛经静心,我看话本,都是一样的。”

皇太后的目光如一汪清溪,仿佛数十年宫闱生活并未在她身上沾染丝毫沉郁,仍旧可以有这样清亮甚至略带促狭活泼的眼神:“你这孩子,长处与短处都在于这份聪明上了。你,我,皇后都是一样的,进不进宫从来由不得我们选择。”

太后将选出来的话本子一一递到黛玉手里:“可是,活得好不好,自己还是能争一争的。”

黛玉坐在马车里,手里把玩着太后赠给她的芙蓉钗。

这是当日她跟周菱和甄然,一同在太后殿中所挑选图样制作的,那日只不过完了一个雏形,以粉色的碧玺片攒成碗口大小的层层花朵模样。如今这上头更镶嵌上几颗晶莹剔透的琉璃珠子,宛然芙蓉泣露。

听说甄然已然回了江南。

黛玉将芙蓉钗收起,捧起了暖炉。

即使没有人告诉她,她也大约能猜到,甄然原来应该跟周菱一般,都是皇子妃人选,后来不知出了什么岔子才临时出了变动。

听说她的父亲上个月刚升了一级,外放出京,跟南安郡王一起往浙江一带海域与外邦打交道去了。

太后娘娘提起她的时候,只闲闲道:“周家姑娘的桃花簪已然送了去给她,倒是甄家女孩别出心裁的鹿头簪子还在本宫这里放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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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正在想甄家之事,忽然马车一停,她身子轻微一晃。

周眀薇扶了她一把,自言自语道:“这不是刚出了皇城吗?这个时辰应当少有人行,怎么会停车。”

她们出宫走的是命妇们入宫的西华门,而不是百官入内奏事的东华门,今日又非初一十五诰命入宫的日子,西华门外应当很是通畅。

周眀薇拍拍黛玉的手:“你坐着别动,我去外头看看。”

不等黛玉说话,她猫着腰就出去了。

帘子再一动,披着晨光进来的,就换了人。

来者穿了一身淡青色绣青竹的锦棉长袍,袖口带着一圈薄薄的白狐毛,腰间带着一条松香色嵌碧玉腰带。意态清举,翩翩如风下松。

黛玉惊动:“你怎么出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