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众人都识趣告退,唯有黛玉暂且留下,再次跟太后谢恩后才离去。
庄妃出了门便亲亲热热挽着贵妃的手臂:“娘娘您看她,明妃都废为庶人了,她还这样不知收敛。方才娘娘说的话真是痛快——皇后娘娘不在,您就是宫里资历最高的嫔妃,说她是正说。”庄妃用帕子掩着嘴道:“太后特意挑了今日将宫权交给太子妃娘娘,就是想着一会儿诰命们入宫请安,让在座诸位想挑理都没时间挑,就认下这位后宫新的当家人。”
“偏生慎郡王妃还要自己跳出来,真是拎不清。”
贵妃回头看了看宫墙:“今日再留下太子妃,也是给诸位宗亲诰命明示吧。”要说心里没有一点不舒服,那也是假话。
贵妃自视甚高,从前就瞧不上杨皇后,总是不甚恭敬。皇上让她协理六宫的时候,她也不是没幻想过皇后之位。
可嫡庶尊卑有别,差一步,终究是差一步。
如今要在更年轻的太子妃手底下继续生活,贵妃心里难免五味杂陈。
“所以女子啊,一定不要给人当妾室。”
庄妃原本眉飞色舞说着徐莹的笑话,听了这话,笑容在嘴边凋零成一朵干枯的花朵,半晌才勉强道:“贵妃娘娘如今跟副后一般的地位,还有安王爷这个孝子,安王妃这个佳媳,眼见得又要抱孙子,您要说这样的话,要我怎么活呢。”
说着说着,倒真的勾起伤心来了:“皇上虽说宠爱臣妾,但日常言语里,动辄便是要臣妾守着本分,不要肖想不该想的,免得走了明妃康嫔的老路。”见宫人都跟在后面,泥胎木偶一样寂寂无声,庄妃便凄凉道:“娘娘说的是,女子若非前世不休,给人做妾,当真是一辈子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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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话,半个时辰后,黛玉在御花园小卓峰的林荫道上也听了一遍。
深秋的衣衫厚,刘侧妃便也看不出是个孕妇的样子。她只穿了件寻常的浅碧色杭缎面子的掐腰斜襟长袄,领子上的风毛看上去也只是半旧不新。
墨染和小萝一边一个扶着黛玉,颇为警惕。
这可是慎郡王怀了孕的侧妃,万一在自己娘娘跟前出点什么岔子,岂不是洗不清。
刘侧妃依旧是那样单刀直入的话语:“太子妃,方才王妃在六宫跟前出言不当,又得罪了您,真是过意不去。”
黛玉抱着小手炉,一笑道:“此事也不必刘侧妃来致歉。”
刘侧妃点头,做了个邀请黛玉同行的手势、
黛玉能看到,她的手掌上还有薄薄一层茧,且旧茧之上又有新茧。听闻这位刘侧妃在自己宫里开了片菜地,吃自己种的菜蔬,太上皇还就此表扬过她勤俭的美德,如今只看手就知道,这刘侧妃不是装腔作势,而是真的自己在做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