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兰斯究竟是怎么想的,可我深知艾伦……爱杰顿是如何在这样的关系中挣扎的。他如今走到这一步,积攒了不少自己的财产,是极其不容易的。他无法继承公爵的头衔和一切财富,却也不得不受血脉的限制。”

达西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脸,目光一错不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细数另一个男人的过往。

“艾伦·爱杰顿在商业里奔波,为了船厂的生意和商人们称兄道弟、推杯换盏,我亲眼见过他疲累地几天没有合上眼,就只为了一千英镑!这对于老绅士和夫人们来说,甚至只是几身衣服、或者一套首饰……他却被贵族们所不齿,早早地被排除在体面的社交舞会以外——哈!凭自己的手段生存,竟然也是一个该受到嘲讽的事情!”

达西淡淡地说:“听上去,你对他的评价很高、也为他打抱不平?”

“如果我真的看不起他,怎么会和他合作了这么久?”想到这里,安妮不由地又露出了一个苦笑,“可是这样的关系被他打破了……或者说,从最开始,我就将它推到了一个畸形的位置。”她明知道艾伦对自己的感情,却视若无睹。

“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亲爱的。”达西摇了摇头,“他可以选择像任何一个家族的小儿子那样,听命于家族的安排,在适当的时间和一位富商的女儿结婚,也能继续维持他富贵优渥的生活。”

“……你这样的话可真残忍。”安妮忍不住评判道。

“残忍吗?可这恰恰是最好的选择。”达西十分冷静,不为她的批判所动,“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几乎每一个家族都是采取了这个做法?因为这是最安全的选择,无论是对于家族、还是对于他个人而言。”

安妮侧过脸抬头看去,只见达西的灰蓝色眼睛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在夕阳的暖黄色光辉下,灰蓝色的冷漠融化了。他说着最真实而冷酷的话,可全然没有任何鄙夷和批判,这让安妮心里好受了一点点。

“我不能说,他选择了坎贝尔小姐是不是一种妥协,可我也觉得,这是他眼下最佳的选择。”达西继续说道,“坎贝尔小姐是子爵的唯一后代,虽然家里几乎只剩一个空壳,可艾伦·爱杰顿要的可不是财富——如你所说,他已经靠自己的力量获得了一定的积攒——倘若他想要进一步向上,和更大的人物做交易,提升自己的身份是当务之急。”

安妮忽而觉得有些发冷,她身处其中,竟然忽视了这一点——他今天的告白是真心的吗?

“也许他真的爱你,不然今天不会来发这么一场疯。”达西似乎看穿了安妮的疑惑,“可是,假使将你和坎贝尔小姐放在一起比较,对于他这样一个汲汲于名利却又更渴求权力地位的人而言,她是一个更合适、又更易操控的人选。”

说到这儿,达西停下了脚步。

他的视线逐渐往下,从安妮的眼睛缓缓移到了脖子,青青紫紫的指痕让他的心绪起伏,难以言喻的愤怒使他头脑有些晕眩。

达西弯下了腰,伸出了手。

指尖轻轻地从冰冷的脖子上触碰、划过。

安妮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却没有从他冰冷古板的脸上看出任何不自在。

“等到了彭伯里庄园,还是要找个医生给你仔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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