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跪坐在两人夜夜同眠的床榻上,将蓝忘机上半身拢在自己身前。如日日睡前那样,双手从肩颈到腰背,一下一下轻轻按揉。继而,软声安抚:“二哥哥别急,我先替你活动活动筋骨。待会儿食些清粥,若不累的话,咱们便去院中坐坐。玉兰开得刚好,我前日采了几朵入茶,景仪那欠揍的小娃娃笑我不讲究,但我觉得味道新鲜尚好。等我再泡一盏,你替我评评理。”

魏无羡嘴上絮絮叨叨,手里摸着蓝忘机过分瘦弱的筋骨,心下如钝刀子割肉刮骨,痛彻心扉血肉模糊。

蓝忘机无语浅笑,半晌侧过头来,清浅的眸底黯然一闪而过。低磁的声音依旧好听到动人心魄:“魏婴,未有胃口,先与我出去走走吧。许久未见过叔父与兄长,还有后山的群兔。”

魏无羡有些意外担忧,晃神一瞬,旋即脆声道:“好,我陪你。”

今日,蓝忘机确实精气神格外的好,竟是坚持着,兰室、寒室、后山,绕了一周。傍晚两人留在子弟用膳的饭堂,邀叔父与泽芜君一同,与来来往往的少年之中,静静地食了半碗清粥,一碟鲜嫩的笋尖,少许云深特有苦涩的草药汤。

月色如水,洒下霜银般的清冷光华,拢着月下石子路上紧紧依偎缓缓而行的两人,松竹相傍,缠绵互依。

待两人回返静室,已是夜深。魏无羡取了温水,先帮蓝忘机沐浴,自己简单浣洗,便哧溜一下钻到锦被里,双手双脚将那个躺得端端正正的人整个缠在怀里。今日,该是不同,很不同。魏无羡心下隐痛泛滥,但二人都未曾过多言语。

蓝忘机过于疲累,沉重的眼睑如何都难再抬起。沉默片刻,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于苍苍凉凉的夜色中,微微侧过身来,将魏无羡温软的身体拢了拢。似是默默积攒了全身剩余气力,在那人发顶,颤声说道:“魏婴,若是……”

魏无羡伸一指按向那人苍白的唇角,“嘘,我知。”这几年的形意不离神魂相依,彼此一个眼神一缕呼吸胜似千言万语,魏无羡怎会不知那人心思,只是,他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

“我知,我吃得饱睡得好,不自轻自贱,不胡思乱想,直至终老,我保证。”魏无羡将脑袋窝在那人颈项,闷声呜咽道。

蓝忘机动了动尚有知觉的指尖,轻轻在那人脊背上划过,微微摇头,道“随你心意,无怨。”

“嗯。”

魏无羡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没心肝到这样的程度,在如此绝望无助的夜晚,居然能在蓝忘机心口汲着檀香,沉沉睡去。魏无羡更没料到,今夜的意外,比他掏心掏肺所能想象的极致更为狗血。当然,那活死人肉白骨上天入地的祖宗若是听到他用这个词来形容,恐怕立时便会杀回来,将他这不着调不知死活的孽障抽筋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