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无奈地苦笑,摇了摇头,道:兄长,法阵乃我亲眼所见,只是前因后果未串联之时,不敢确认。如今,莫玄羽、赤峰尊及我自己,三人的记忆在我脑海中互相印证,已无差池,亦无侥幸。
可,可,无羡,他们算计你在前,你并不必做到如此。蓝曦臣有些说不下去,起身在寒室内如困兽般漫无目的地踱步。年少时便代替父亲主持宗务,这其间纵横捭阖,多有龃龉,不足为外人道。虽自认,并无为一己私利埋没良心之举,但情势逼迫下,违心之事也在所难免。
是以,对于弟弟与魏无羡二人,不随世事环境而变迁的赤诚之心,蓝曦臣打从心底里艳羡而爱护。面前的青年,无论前世今生,随心而为,从不曾为俗世窘境而折腰,为个人得失而失了本心。可,为何,上天总是将最艰难晦涩的题抛给他,而他却从未怨天尤人犹豫不决。
非是刻意为之,既然我之命运无可更改,何苦多拖一人入深渊。他二人非天生奸恶之辈,境遇使然,危难时如有人拉一把,便不至在歧途上积重难返。魏无羡眼神澄澈,语音平淡,仿佛在诉说这世间再平常不过之事。我只是做自己想做该做的,若金光瑶与聂怀桑仍执迷不返,非得在那死胡同里撞南墙,我亦无可奈何。
可,忘机
蓝湛。想到这个人,魏无羡原本云淡风轻的表情蓦地崩塌,轻易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将不争气的泪水憋了回去。兄长,我,我不知如何与蓝湛说,我倏然间泪流满面,一个字也接不下去。
蓝曦臣亦无言以对,这一回,若是留不住眼前人,恐怕他这个弟弟也留不下了。
水外远山晨雾重,枕边潋滟自情浓。
蓝忘机卯时准点醒来,身边雪白柔软的身躯如棉花糖般,恨不能化在他怀里。蓝忘机轻微地动了动,怀中人在睡梦中蹙了蹙眉,随着他后撤的身体移动,手脚并用地缠了上来。
别走,蓝湛那人低声嘟囔,像是与他说话,又像是睡梦中的喃喃自语。
蓝忘机轻声叹了口气,缓了片刻,待那人重又睡熟。
魏无羡的睡颜乖巧又沉静,明明是没有一丝一毫相似的眉眼,但看在蓝忘机眼中却如镌刻多年般熟稔。始于容颜,忠于风骨,醉于心魄。那人无论是何模样,在蓝忘机心中,一如当年月下纵情恣意的少年。
伸手在那人清减的脊背慢慢拍着,似哄着初来云深时每每夜啼的阿苑,蓝忘机思绪被拉回过往十三年每一个悲戚寂寥的夜晚。当年,即使再绝望心死,他亦隐忍煎熬,未曾起那追随而去的念头。因他根本没资格,那人不愿,强行追去,无异亵渎。
蓝忘机哄着魏无羡睡熟,一点点轻轻抽出被藤蔓缠绕的肢体,狠心翻身下榻,再不出门恐怕便要来不及了。
兄长,可否耽搁一日再赴兰陵?一大清早,蓝忘机等在山门处,拦住了匆匆下山的蓝曦臣。
忘机蓝曦臣心虚无言,本欲趁早离开,否则恐怕连自己都无把握兑现守秘的承诺。奈何,与那人相关的点滴都逃不过自家弟弟的法眼,蓝曦臣躲避不及,被堵了个正着。纵是再妙语连珠的人设,此时亦是有苦难言,不忍诓骗。
兄长。蓝忘机眉眼温和,行礼道:兄长不必为难,他不欲吾知的,吾便不知。
忘机,尚未到穷处,或有转机也未可知。虽然依魏无羡所言,一切几成定局。但归根结底,乃是他两个结义兄弟恩怨所成死局,断没有牺牲不相干无辜之人,而他眼睁睁坐以待毙之理。是以,急欲赴兰陵,未必寻不得起色。蓝曦臣于绝境中,难免起了天真侥幸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