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视死如归,紧张程度比第一次上场比赛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但必须承认的是眼前的情形,是他从出生到现在以来的十六年从未经历过的意外。
他一直是家长眼里的乖孩子,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搞哭女孩子的坏事和赤苇京治的行事作风向来是泾渭分明的。
而既然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当然也不会感到心虚或紧张。
置身事外的时候能保持冷静不过是人之常情。
可正在隐隐作痛的脑仁告诉赤苇京治:这事儿你得管管。
他是个心软的人。
哪怕正在哭的这个女孩——或者男孩——反正只要是个人,只要有个人像这样,蹲在马路上将自己的额头贴在膝盖上,把哭声全部堵在自己怀里又无奈根本藏不住地溢出来,像是要把天给哭塌地给哭裂地嚎啕,赤苇京治的良心就不能容忍他袖手旁观下去。
但安慰人是个技术活啊。
尤其是当你根本不知道她在哭些什么,却同时知道她是个坚强到能把洗好的几大筐衣服从学校五楼天台搬到距离教学楼几百米外室内运动馆,把手掌心磨红了也不会叫一声苦的人的时候,这种无措又茫然的感觉就愈发浓重了。
赤苇京治挠了挠自己的鬓角。
总之先上去打个招呼。
尽量不要吓到她……
像靠近小动物那样……不对,那样会不会看起来太诡异了?
青春期少女身边突然鬼鬼祟祟地出现一个男生……会被吓到打嗝打得停不下来的吧?
但是直接喊名字也不好……到目前为止哭成这样都没有人上来安慰,就说明这附近应该没人认识她,要是当街喊了她的名字,事后再想起来万一感觉羞耻到恨不得社会性死亡怎么办?
赤苇京治的诸多顾虑在0.5秒内被他陈列了出来。
然而与从前需要迅速做出判断的情形(比如说要不要给在闹脾气边缘徘徊的木兔前辈喂球)有别的地方在于,这一次他没能在将所有对未来的预判陈列出来之后飞速做出最优解。
因为在此之前,木兔光太郎猛然哆嗦了一下——如果不是知道现在的电子产品基本不会出现漏电的情况,否则赤苇京治真要怀疑木兔前辈这仿佛全身过电的肢体动作是正被他抓在手里的手机质量问题造成的——随即他恢复了平常那副蹦豆一般的活力满满的模样,仿佛刚才真的被通了电似的,抑扬顿挫地喊道:
“清——濑——!!”
过往行人是络绎不绝的,他们一茬一茬地经过,比地里韭菜丰收的速度还快。
早就已经没人再继续注意慢腾腾往前挪的清濑最鹤生,更不会有人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他们了。
木兔光太郎这一嗓子不仅把清濑最鹤生的脚步给叫停,还让他自己成了方圆二十米内最闪亮的一颗星。
赤苇京治:“……”
放在两年前刚入学的时候,被连坐强制接受这些目光洗礼的赤苇京治大概会企图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
但今时不同往日。
他成长了。
他是枭谷排球部堂堂正正的首发二传。
自家主将什么丢人操作他没见过?
小场面。
别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