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不,你还是闭嘴吧。”
他把书包从左肩换到右肩,看着街边枯黄的花草,煞有其事道:“要准备过冬了。”
“‘挥之不去的凛冬蛰伏五区’——这话你该听过吧?”
冻土上的人类仰仗熔炉供暖,若不穿戴任何防护设备离开铁城墙,只会在一分钟内因失温而死。夏季尚且如此,一旦入冬,本就恶劣的气候变本加厉,逼迫中央政府不得不派遣多两倍的人手运作熔炉,确保铁城墙内足够温暖。
而人类生态链的一切资源都从上而下分布,无论燃油、食物、稀有资源还是要人命的暖气,都最优先供给一区,最后再以所剩无几的比例分配给人口最多的五区。高等区的“贵族老爷们”一年四季都无忧无虑,顶多在华服外叠一件貂皮大衣;四五区的工人们则提前数月拼命囤积物资,只盼能平安熬过冬天。
即便如此,每年开春依旧有无数死者被悄悄掩埋,其中幼童与老人尤甚。他们往往因寒流带来的疾病而死,徒留家人们麻木地捱过冬季,再毫不体面地匆匆下葬。
在三区时,夏油只道冬天要“多加几件厚衣服”;直到移居五区,他才陡然明白书籍中描写的“居民们蚂蚁般密密麻麻堆在熔炉边,捂着皲裂的指头呼气,哪怕被高温焚化也不愿缩回手”究竟为何。
上个冬天,他和父母手足无措地躲进地下室,披着里三层外三层毛毯围坐在烤炉旁取暖,每天啃一点冷硬的黑面包过活。饮用水稍不注意就会结成坚冰,只能时常放在火上烤,温度一降就立刻不管不顾地仰头喝完;地上层一应家具都挂满冰棱,蓄水池形如雪雕,鼻涕泡刚探出头就被冻僵。
好不容易听到气象分局推送全区广播,宣布即将取消响了两三个月的寒流警报时,十二岁的夏油已经被折腾得半死不活。
于是这一回美菜子做足准备,磨了东岸供货的老板几周才争取出一个清仓的好日子,打算率领全家人一起浩浩荡荡地采购去。
五条——且不管他究竟从哪里来——固然没见识过五区的严冬,因此对夏油如临大敌的态度不甚理解。但他多少也见到近日班上同学们焦急而热切的讨论,旁敲侧击地“听说”了些传闻。
“就为了过冬?”他问,“连伯父都要专门请假?”
当美菜子把男孩儿们拎上卡车时,五条身体力行了何为“大张旗鼓”。
开车的老伯自我介绍是宏树底下一位员工的父亲,因儿子受了不少照顾,对这位高管颇为感激。这天听说宏树要出门采购,立刻自告奋勇开着几十年高龄的破卡车来帮忙。
宏树内敛又不失诚恳地道谢,美菜子掩嘴偷笑。老伯发动卡车,夏油用一种混杂着尊敬与得意的目光看着父亲,五条则在旁边摆弄车窗。
车轮劈裂气流,冷风呼啸着与窗户擦肩而过,留下几声沉闷的刮响。街上有小孩投以羡慕的视线,几片枯黄的草叶被风卷起,再孤孤零零地悠悠落下。
他们前往的东岸货仓是第五区最大的生活品仓库,其负责人时常充当销售经理的角色,把堆积在仓库里的物品卖给愿意出价的顾客。
比起与第五区所有人一起挤在寻常超市里抢物资,到大型货仓中慢慢挑选显然是最优解。而负责人只跟有门路的客人沟通,于是美菜子借助宏树的身份搭上线,成功预定到一个人流较少的日子前去选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