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宏树把驱动核心往夏油怀里一抛,起身烧水去了。
夏油后知后觉地端详那枚核心,才发现父亲竟然在谈话间隙中精准无误地加装了一个缓震插件。
“你们真的没看过《治德十诫》吗?”五条屈膝环抱着五升的热水瓶,好奇道:“圣约特蒙的静态思考理论几乎与伯父不谋而合——尽管他主张适度暴力与革新,在社会制衡和族裔等阶上却持有相当中庸的看法。”
夏油把核心重重往地上一放,叹气:“不管那本书究竟是涉及了什么才被列入禁书的,我认同划分阶级优劣的必要性,但无法从感性层面上无动于衷。至少宏树、美菜子、我,甚至你都深受其害,不是吗?”他看向五条:“不然何至于流落到五区?”
倘若换了旁人在场,恐怕根本无法想象这种对话竟出自两个不到十四岁的小屁孩之口。他们总在暗自较劲,从阅读量、知识储备到各执一词的理念乃至“政见”,夏油很少跟五条看法一致。
但这次五条并未出言反驳。他放开摇摇晃晃的热水瓶,拿起集成器——宏树留的“作业”——闷头走进储藏室,翻出工具箱开始捣鼓其中破损的元件。
夏油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呼出一口白气,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
至少五条选择了脱战——这不失为一件好事,否则他们又得吵到天荒地老。
有数不尽的驱动铠作伴,两个月过得顺畅且飞快。警铃一直在响,即便身处地底也能隐约听见尖厉呼啸的长鸣。那种声音在夜晚尤为嘹亮,夏油一家尚且能无视,五条却常常辗转到半夜。
夏油见多了,便有些于心不忍。某天凌晨,他恍惚醒来后正好与五条四目相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家伙从被窝里拎出来,套上风衣点亮炉火,躲进储藏室里跟驱动铠打交道。
五条起先还以为夏油真是睡不着觉,久而久之也察觉出几丝照顾的意味。暗室中唯一的火光照亮黑发男孩的脸,那双细细长长的狐狸眼里时常蓄着浓雾般的疲倦,五条见多了,便微妙地产生些愧疚,于是白天偶尔会减少耍滑的次数,不再致力于把夏油气出胃穿孔。
男孩儿们自以为藏得很好,终归还是被大人发现了。但他们什么都没说,依旧睁只眼闭只眼让俩小孩儿半夜摸出去修东西,默许了夏油昭然若揭的私心与小任性。
夏油某次半途迷迷糊糊睡过去,惊醒时正好逮着美菜子给他披毛毯。一时间两个人都愣在当场,母亲朝五条挤眉弄眼老半天,才偷笑着走了。
如此这般,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开春。
那是个格外静谧的黎明。夏油如有所感般早早醒来,看见五条裹着棉被蹲在墙角,正在摆弄宏树的收信器。
他突然觉得四周有些太过安静,有什么存在感极强的东西消失了,却一时半会儿捋不清头绪。心里的预感越来越强,夏油索性穿好衣服,一翻身下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