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源自同样仰望他人的无力、或许只因夏油是他认真对待的朋友,乔尼很慢很慢地调整呼吸,轻声开口:“我建议你,只是建议,懂点事,多替别人想想。”

这话称得上指责了。平白被人讽刺一通的五条摸不着头脑,皱眉道:“什么意思?杰很可能还串通了你一起骗我,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在这儿瞎生什么气?”

“再说,”他一哂,“我最讨厌你们这群自诩大义、用所谓‘惩恶扬善’自我满足的家伙了。正论?弱者自欺欺人的话术罢了,凭什么用道德准则束缚别人?”

夏油不在身边,五条便失去了那道束住光环的纱幕;光芒更盛,却刺目而冰冷,令人通体发寒。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这里发生的一切对你来说又算些什么;但我不在意,因为你不值得我劳神费力。”

很少有人这样对五条说话。大多数人在他面前都会自然而然产生卑劣感,由隐秘的相形见绌中失去底气;但乔尼正视他,抬高声音,克制而难掩愤懑地说:“你可以看不起我,但你唯独不能辜负杰——虽然你可能半个字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要说。”

“你以为就凭自己挣的那丁点钱,真能供得起安带来的器材吗?杰是吃饱了撑的要把最后一点休息时间匀给工厂最苦最累的活计,还生怕影响你让你分心,无所不用其极地装自己没事。如果真想知道他做了什么,就去找你们的医药箱吧。看看那里的创生喷雾和绷带少了多少——看看你究竟把怎样的无价之宝弃如敝屣。”

说完,他胸膛剧烈起伏,一向整洁的褐发也乱了。似乎再不愿多看五条一眼,乔尼飞快地转过身,最后挤出一句话:“至于工厂,你想去就去吧。半夜十二点到凌晨六点,如你所愿,杰从未缺席。”

他走了,拐过转角,没入阴影中。

五条站在原地,始终有些莫名其妙。他分明只是来叫乔尼把他列入工厂名单,象征性的整一整杰而已——杰如果需要帮助自然会说,他哪里有不帮的道理;但乔尼这一通劈里啪啦砸下来,五条却连带着滋生出一丝荒唐感。

杰是因为缺钱才去工厂?怕影响自己才把他蒙在鼓里?

还有药箱……

五条推门进屋,夏油还跟他打了声招呼,问乔尼找他们有什么事。五条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他直奔阁楼,在桌脚找到了药箱。

只一眼,他就察觉到些不对。药箱明显被人动过,还不止一次。虽然那人尽量把摆放位置调整得和前次一致,但凭人眼总归会留下偏差。依他所见,地上积灰的面积说明这箱子至少被动过五六次,痕迹还挺新。

五条席地而坐,轻轻打开药箱。他带着半开玩笑的心态,想着乔尼估计是看自己不顺眼口不择言罢了,心底却不知不觉生出几丝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