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轻描淡写的吻一触即分。夏油松开手,眼尾被翻涌的狂喜与不知所措染红。
他无声地看着五条,心底骤然涌现出无穷无尽的悲哀。他想求五条闭上眼,遮住那双眼睛,不要再引诱别有所求的卑劣囚徒;但实验成功的喜悦又太过真切,冲击得头脑发晕,让他在直逼冰点的黑夜中浑身滚烫。
我该解释,告诉他这只是个意外,明天起大家还是黏黏糊糊的好朋友。
计算机照旧运行,被破解的代码逐行列入备忘录。台灯很亮,足以照见一切已然发生、与即将发生的事。夏油半张着嘴,喉间干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那长则一个世纪,短则不到两秒的煎熬中,长桌突然晃了晃,连带着电脑都险些被掀下去。夏油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突然一暗,又猛地转亮。
他落入一片澄澈悠远的天空。
——五条毫无预兆地跳了起来,拽着夏油的领子拉近距离,把一个冰凉的吻印在唇上。
冰凉、生涩,甚至有些疼。但那双眼睛太过明亮,亮得要烧起来,焚尽所有墨守陈规与负隅顽抗的底线。在那火焰下,未来突然变得很轻,轻到根本不值得与此间欢欣交换。
五条似乎瑟缩了一下,那点细微的动作却瞬间敲醒了被他拽着的人:夏油近乎强硬地把他拽了回来,双手抚上两颊,循着唇瓣深深吻下去。
凉意炸开,他们盲目地纠缠彼此,从对方口中汲取氧气,犹如溺水的鱼。有谁咬破了舌尖,淡淡的血腥味在齿间蔓延开来,却只让掠夺方变本加厉。像雪原覆盆而倾,墨竹伸出枝桠去托那些飘扬大雪;于是雪化了,水珠打湿竹杆,拖出清脆透明的痕迹。
直到电脑响起报时的合成音,被抛到九霄云外的理智才渐渐回笼。
他们松开彼此,额头依旧抵在一处,紊乱的呼吸此消彼长。不知是谁先微微耸肩,两人突然不约而同地低笑出声。
阁楼很静,笑声很浅,空气中几近凝滞的气息却滚烫得能溶入骨血。夏油轻轻抚过五条侧颈,指腹留恋于细腻微凉的触感;他眉目间栖息着前所未有的轻快,仿佛终于卸下满身重负,真真切切地沉溺于天际之海。
五条在他耳边吐了口气,惯常淡薄冰凉的气息也被染上几分热度,尾调里捎着丝不易察觉的甜。
他轻声说——
“我们成功啦,亲爱的劳伦斯先生。”
地底所望不见的天空注视着夏油,太阳从目不可及的地平线外冉冉升起;那晨曦太盛,炫目光芒穿透云雾,将海面染成流动的赤金。旅人驻足海岸,潮水没过脚背,翻卷的白沫簇拥着踝骨,浅蓝渐深,像被洒上一把暖洋洋的金屑。
细软的白沙被双脚压出凹陷,沙砾纷纷往低处滚,于微末中扬起小小的风暴。旅人踮起脚,脚跟脱离沙滩,便有沾湿的尘土落下,归于陆地。他抬手遮眼,天空、海洋、沙地与须臾外的朝日将他团团围困,咸涩的空气涌入鼻腔,滤出满满一盅透明无色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