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竟然还是温的,比口腔温度略高,药剂与温水从食道滑下,把五条皱巴巴的胃抚平了。他这时清醒了点,意识到AI没手没脚,大抵是不能把药送回家的,那么必定有人来过。
谁又能进得来五条少将精密的电子封锁呢?
分明是一想就明白的道理,五条却朦胧地瞪着虚空,半晌没理顺思路。他索性爬起来,蹭着拖鞋开门往外走,循食物香气来到客厅,被沙发上的人吓了一跳。
落地窗外是宽广辽阔的大运河,窗内是夕阳绯红的光晕和斜倚着靠背看书的黑发青年。他穿着简单的针织衫,领口宽松,黑发凌乱地垂在肩上,勾勒出一张清清淡淡的脸。
听见动静,青年从书中抬头,墨水氤氲的五官便流淌起来。那眼梢如撇捺将尽的一笔横墨,向鬓角斜飞,湿气淋漓。五条站在原地,心脏不争气地加速,几乎震碎了笼罩脑海的茫然倦意。
夏油伸手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笑道:“悟,晚上好。”
“哦。”五条嘟囔着应,“你怎么进……”
然后他想起自己设在门禁里的两份生物信息,登时哑口无言,看着夏油半天说不出话。夏油把书搁在茶几上,起身理了理衣角,说:“吃晚饭吧,快六点半了。”
他走进厨房,驾轻就熟地翻出碗筷,开始添饭。抽油烟机已经关了,锅里小火煨着汤,餐桌上是两素一荤,从摆盘到香味都散发着莫大的吸引力。五条想拒绝,肠胃却自动忆起当年被好吃好喝供着的时光,顿时违背主人意愿地争吵起来,让他不得不本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态坐到桌前。
夏油端着饭出来,“汤在锅里,一出来就会凉,要喝自己去添。”
默默拾起勺子,五条低头喝那碗专门煮得烂熟的粥。米粒软糯香甜,葱花把分散的味道拔了个尖,初进嘴便能尝到弥漫的浓香,从舌尖扩散到喉腔,层次丰富。他一勺勺缓慢地入口,几个小时前还酸痛的胃渐渐舒展,每根神经都在惬意地伸懒腰。
这顿饭相当安静,无人交谈,只有汤锅咕嘟咕嘟的翻滚声从厨房传来,间或夹杂碗筷相碰的脆响。五条尝着久违的“独家”手艺,惊觉这世上真没有比夏油杰更适合他的人了。
随之上涌的是一句话,轻轻浅浅,被饭香浸泡得发暖发胀。
“你都十年没给我做饭了。”
近似抱怨,带着点赌气的成分。夏油抬头看他,似乎万万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一句感叹,而五条就差没掰着那句话的尾音把它塞回嘴里——轻而易举就投敌是丢脸行为,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