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啾。
疗养院窗外清脆的鸟鸣拉开了新的一天的序幕。
这些鸟儿还真是精神。一点儿也不似她这老太婆,只得在这小小的疗养院里终老喽!
人老了之后,睡不好,合眼和睁眼好像就只有一瞬。想来,是怕再不睁开双眼,就会如冬天的枯叶一般,无法入春,寒死在冬日的死寂里。
安闻歌自从过了八十岁的大寿之后,她的一天总是在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开始。
兴许,自己真的是时日无多了。每每睁开眼,她都要这么问问自己。
年老,死,这些事,谁也躲不开。更何况,这三万多个日子里,她也过得够腻的。
蓦地,安闻歌的面前又浮现了,前几天官棋来探望她的场景。
那双冰冷的双眼,像是结了冰的湖面,薄薄的冰层里又涌动着莫名的悲伤。
人之将死,官棋会......愿意谅解这个垂垂老矣的她吗?
几乎是下意识地,安闻歌从床头的矮柜里抽出一本小册子。
册子很厚。每一页都装着一张照片。
那些或是老旧,带着岁月痕迹的黑白照或是彩色的照片,都潜藏着安闻歌那些她曾有过的,一去不复返的时光。
安闻歌一页一页,小心翼翼地翻着,仿佛她手下只要稍稍用力一下,这册子便会轻易地散开,变成一团虚无的烟一般。
官棋,从她身体里呱呱坠地,她唯一的儿子。
明明该是她用心呵护的宝贝,却是倒在“他”的自私与她的任性下成为了无辜的牺牲品。
过了八十岁这个坎以后,安闻歌比任何人都知晓她自己的身体。而伴着越来越孱弱的身子骨的,是她渐渐宽阔的胸怀,以及心中愈积愈深的愧疚。
她深知,这一世,她最失败的,就是在做妈妈这件事上。
但她从不直视这个问题,也从不提起,好像不触及这个尘封的记忆,这段日子就能自她生命里消失一样。
她努力装得轻松,仿佛她从未在意过这件事一样。
可,安闻歌对继子继女却是用尽了宠爱,事事亲力亲为。
她不认为她把他们看成了官棋来对待。绝不。
这种荒谬的事情,怎么可能?
他们跟官棋一点都不像。
是啊。
怎么可能呢?
她在每个愧疚地无法入眠的深夜里费尽口舌,列举种种……
她早已准备好了,自欺欺人的过一辈子。倘若,她没有与长大后的官棋相见的话。
安闻歌四十岁生日那天,继子继女给她举办的生日宴。
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稍带拘谨的男子,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