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所谓的‘魔教’之中,这让人弃情绝爱的道法,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诱人误入歧途的邪门歪道吧?但只是在上阳门里,便能冠冕堂皇的,称之为‘无情道’。师尊,感觉到这其中的可笑之处了吗?”
“你曾与月神和日神为友,自然也知道他们护卫一方,被尊为神祇,地位如此崇高,可在中原……只要是非人修士,便皆为妖魔。只配作为灵宠,又或者坐骑……若他们跟随在你的身旁,你敢向你的同门亲友介绍,他们是你的朋友吗?你的同门亲友们,又能接受吗?为何同样的存在,在一方可为神祇,受万人敬仰膜拜,而在另一方,却只能沦为人人喊打的妖魔?”
玉襄没有轻易表态“你怎么认为的?”
“是偏见。”毗沙摩笃定道“这个世界上,存在太多的偏见了。如今的人们,太过于重视前人定下的准则,全然不顾那些条例是否已经过时荒诞——太多不必要的傲慢、太多不必要的排除异己、太多不必要的保守和恐惧……人与人之间存在的隔阂,就像是天和地一样那么宽阔。”
“师尊,我决心打破这一切。”
“用什么方式?”
“唯有一场覆盖整个天下的战争,最有力量。”
“……你准备靠杀人来做这件事情?”
“那是不可能的。”毗沙摩忍不住笑了,他喜欢师尊这么安静的倾听他的愿景,就像是在认真的对待他的计划,而不是嘲笑他的异想天开,和呵斥他的丧心病狂,“我已经考虑过了……单纯地杀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要完成一项大事业……我要为这个世界,做出最卓越的贡献。”
他骄傲道“我要打破这个世界的一切条条框框,我要人与妖魔和平共处,我要这世上再无高低贵贱。”
“我一个人无法做到,所以我需要打开联通修罗界的界门。只有世界面对另一个世界的威胁时,整个世界才能停下对内的倾轧,转而携手对抗外敌——因为若是不团结,就只能死。当人类修士发现仅靠自己是无法抵御外敌的时候,他们就必然要转变对待妖魔的态度——他们就必然要把他们当做平等的同胞和战友,而不是低贱的宠物和工具。”
“没有什么会比战争更有效的摧毁旧的世界,然后带来新的秩序了。你觉得如何呢?师尊?”
看着毗沙摩兴致勃勃的模样,玉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
“嗯,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虽然一直都希望她能够接受,但见她如此波澜不惊,毗沙摩反而有些愣住了“你……你真的能够理解吗?”
“当然。你想推翻旧的世界,建立一个新的世界。万物平等的新世界,对吧?”
“……没错。”
“挺好的。”玉襄点了点头,真心实意的说“这个愿景,非常崇高。”
因为这话说的太出人意料了,以至于她后半句话加上“但是”两字的时候,毗沙摩居然有一种“理应如此”的松了口气的感觉,而不觉得愤怒。
“但是……什么呢?”总觉得自己应该会得到一顿怒骂的毗沙摩突然被表扬了一顿,他心里有些没底的捂住了心脏。
“但是,有着崇高的愿景,并为之努力,也不能代表,你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正确的。毗沙摩,到最后,你会被当做罪人的。”
“总会有这样的角色出现的。”毗沙摩却笑了笑,似乎不以为然,“师尊……贺摩曾发生过一场瘟疫,为了找到救治的办法,我让医官们进行了许多许多的实验……不可避免的,我们需要那些患病的身体。”
“有些病人的家属不愿意,因为贺摩人相信,人死之时,若是尸体被分割,灵魂就无法完整的进入冥界轮回转世。所以,我让人把那些病人偷了出来,进行了实验。”
“有些人更加痛苦的死去了,有些人奋力挣扎着,畸形的活了下来,又接受不了自己的模样而自杀了……”说到这里,毗沙摩定定的望向了玉襄的眼眸深处,轻声道“师尊,我做了很血腥的事情,做了很多很多让人绝望的事情。”
玉襄沉默了一会儿,觉得在没有听完所有的来龙去脉之前,不宜随意开口。她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成功的研制出了治疗瘟疫的办法。但是群情汹涌,暴动几乎就要眼前。我知道,我不能让民众知道,是我在利用那些失踪的病人做实验。所以我说,是一个医官私自拿病人做实验,我已经查明了真相,处死了他。”
“所有人都骂他丧心病狂,即便他的脑袋已经被我砍了下来,那些被偷走了家人的民众,仍然愤怒的冲上去砍碎他的身体——然后我发下了解药。每个人都在歌颂我的伟大和仁慈,但他们明明应该想得到,针对瘟疫的解药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那解药究竟是如何出现的……难道他们想不到么?
“若是放在所谓的‘魔教’之中,这让人弃情绝爱的道法,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诱人误入歧途的邪门歪道吧?但只是在上阳门里,便能冠冕堂皇的,称之为‘无情道’。师尊,感觉到这其中的可笑之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