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呜……哥哥救阿林……”

音色不同的男童声音,在背景杂音里此起彼伏,但没有哪个男童的声音,比得上最初那个阉伶的声音独特美妙。

而到了录音的最后,终于,另一个浑然不同的男人声音插入其中,低沉而富有磁性,他开口似乎在安抚着,承诺着一个个漂亮的未来。

反复听了那么多遍后,钟晟和江一鸣都听清了,两人脸色都微变,彼此对看了一眼。

他们本以为最初的那个阉伶叫“阿林”,可现在听下来,似乎却不是这样:

那些男童,都叫“阿林”;

“阿林”从来指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一群从小就被阉割、送去训练唱技的孩子们。

男童们在一遍遍练习着枯燥的唱腔,稚嫩的声音被不断地拉扯拔高,永远不会有人怜惜他们。

江一鸣看向最后一个录音文件。

这一连几个文件,像是试图向他们传递一个信息、一个故事,谁也不知道故事的最终结局又会是什么。

只不过想起那些被困在酒店里的留魂,想起那只鬼魇,想来结局定不会是什么美妙的皆大欢喜。

最后一个录音文件打开——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是一曲乐府民歌,唱这曲的阉伶的音域极宽极广,空灵而透彻,饱含力量。

可就在这样一副极干净的嗓音之后,却又时不时地传出像是木料遇火爆裂的声音。

噼里啪啦,时不时一声极突兀地插入进来,可唱歌的人却浑然不觉,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坚决。像是用尽了全身的技巧,去完成一首绝唱。

歌词并不多变,八小句的词反反复复,却是一遍一遍用最重复的词,唱出了一种极致的凋零。

而就随着这一声声一遍遍的唱词抵达高潮,背景声里的木料燃爆声也愈发明显,仿佛身陷入火场。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最后一声陡然拔高,拼尽了全身气力,那一声刺耳极了,就像是一只鼓满的气球被扎破,倏地一声。

于明浩陡然一惊,蓦地瞪大了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很想哭。

于明浩睁大眼睛,眼泪无知无觉地从眼眶里滴落。

一种无能为力的疲惫和绝望,像是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席卷上他的身体,淹没他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