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音之亲亲热热地拱过脑袋瓜子来,抬手指着自己的额头,似撒娇似抱怨:“刚才那人拉我的头发,还打我。你看,我的头现在都肿起来了。”

沈琛看她两眼,微微眯起眼。

恶人告状这档子事沈音之做多了,业务熟练仿佛生来的技能。

以前但凡有谁老在她面前搬弄口舌,她不高兴了,转过身便啪嗒啪嗒跑上二楼推开书房的门,委屈巴巴扑腾到七爷怀里,指这个说那个讲她坏话,往往添油加醋。

正常情况下他会笑,凌厉的线条和缓柔软。闲散地抱着她处理公事,随口问问他们为什么说坏话,又是里面什么坏话让她生气;

少有心情不好的日子,他抬眼,她只消远远看到便晓得今个儿不能告状。很有眼力见儿地收起性子,乖顺地粘在他身边端茶倒水。

但眯眼是什么意思呢?

沈音之只见过他用枪的时候、杀人的时候眯眼,谈笑间子弹穿过凡胎肉//体,人间的沈七爷便为地底的阎王爷送去好多条性命。

说来沈先生总是温柔又残忍,犹如两个灵魂在一个身体里交替出现。他喜怒太淡,干净得几乎没有杂欲,以至于沈音之没见过他饶有兴趣的眯眼,误以为他这回真的动了杀意。

所以她机敏地停下动作,适可而止。

反倒沈琛眼角微弯,温声问:“认识我么?”

没有人比她更认识他了。

沈音之开始疑心沈七爷傻了,还是他把她当作无可救药的傻子戏弄,故意撇清关系罚她?

她抿着嘴巴,在他的注视里又小心翼翼地蜷缩回去。窸窸窣窣的衣物动静之后,仅剩下两只澄澄的眼睛偷偷评估他的表情与心情。

过会儿他又说:“不是头疼么?过来我看看。”

沈音之不动,也不说话。

沈琛颇有耐心的陪她僵持良久,似是而非的熟悉感纷乱闪过,然而对方不给任何反应。

他兴致渐渐没了,笑容转淡,便如天际泯灭的月亮,进入无光的深夜。

秘书挑着时候问:“沈先生,今晚去哪住?”

车已进入市区,热闹的街道似乎吸走了小孩所有的注意力。她攀在窗户上津津有味地观赏,沈琛收回视线,吐出三个字:“蝴蝶湾。”

周秘书应声,眼角下意识扫过沈音之,两秒钟之后才后知后觉:自家这位老板名下房产多多,然而蝴蝶湾与众不同。

那是一片离海很近的别墅区,偏僻但寂静。

2015年开发,因为交通不方便的关系,当初开发便不被房产商赏眼。15年末它在上市前月改成沈琛名下,圈子里纷纷观望且猜测:沈先生是否终于准备涉及房地产了?

结果它至今没上市,全凭眼缘住着寥寥几人。

那片蝴蝶湾里还有栋风景最好的别墅。

临海,落地窗,装着紫红色的丝绒窗帘,房间里摆设白纱包围的公主床,而且除了卫生间之外,处处装着摄像头,定期检修且更新系统。

这些家具装修通通由沈琛过的手,之后他再没踏进去过。

剩下七零八碎的后续工作排列在周秘书的记事本之上,他曾不经意想过,那房子或许仅仅是座牢笼。关住太多朦胧诡秘的梦,以及在清醒与梦境中徘徊的沈先生。

然而现在看来——

它大约要被用来关一个十九岁的小孩。

这样说好像有犯法嫌疑?

周秘书木着脸搜索大脑,一本正经地纠正:藏小孩而已,成语字典里金屋藏娇的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