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轻嗤一声:
“所以清查之下,发现本王身为远征军主帅,虚报兵数,贪墨军饷?三十万大军,从点兵之日起,钱大人就随行监军,这兵员之数究竟几何,粮草所费几许,钱大人不是比本王更清楚?”
钱大人便是那兵部侍郎随行监军,此刻出列对靖王拱手道:
“殿下此言差矣,大军拔营之时确有三十万之数,然茹阳河一役我军折损众多,三路前锋军冲散,两月后方才汇合,彼时微臣正前往虞城筹措粮草,从那日起点兵簿便是由王爷麾下这两位将军负责,中间足有七月,微臣并不知我军实际兵员人数。”
一场战役打下来,中间死伤无数,攻城之后再征兵,兵员来来去去,这个数字本就难以统计,有些将士甚至还未来得及登记造册就已经牺牲,军饷抚恤这一块的确是莫大的油水,为稳定人心,即使明知下属有猫腻,主帅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将军还朝,皇帝要是想藏弓烹狗,从银钱这方面找麻烦准错不了。
但靖王是皇子,你说他纵容属下假公济私徇私舞弊倒有可能,说他本人贪墨军饷当然站不住脚,监军这番话,却是为了引出茹阳河一役。
这才是重头戏。
远征军曾经两次将叛军围在茹阳河,靖王却下令围而不剿,以致叛王两次脱逃,而那位郭桓,却证明了靖王军中有人与南陵王私下来往,更向南陵王透露过远征军粮草运行路线和茹阳河的布兵图。
靖王本人当然不会私/通叛王,但是能知道这两样重要军情的,在整个远征军中不超过五个人,个个都是靖王心腹,一旦彻查,必有人要背起这口锅。
连同这两位负责军饷发配和兵员造册的将领在内,远征军高级将领势必要被清洗一番。
刚刚大胜还朝就有将领获罪,远征军的将士们必然要心生不满,自己作为主帅保不住手下的将军,以后又该如何让部将继续效忠?
承恩侯老谋深算,一旦出手后招连连,断掉秦殊几条臂膀,让他失信于部将,皇帝纵使不起半分疑心,一个驭下不严指挥失当贻误战机的罪名却是跑不了的。
何况这罪名一旦成立,皇帝就算只做表面功夫,至少也要让靖王禁足思过,少则两月,多则半年,靖王刚领的监管刑兵二部的差事也成了个空差,还有他的婚期,当然也要延后了……
靖王冷冷地看着承恩侯。
御书房里陷入僵持,此时的御花园中,却是一派热闹。
十一跟着秦殊进了宫,他当然不能也跟进御书房,秦殊把他安置在御花园里,想着这里有花有水风景好,小孩坐这里等他也不至于无聊。
御花园的太液池边有一座小亭,十一就坐在小亭的石桌旁,桌上放满了瓜果糕点,他一边吃着零嘴一边捧着骊山昆仑镜看得津津有味。
小川小彻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努力憋着笑,在他们看来王妃这根本就是照镜子照得不亦乐乎,这得是多自恋的人儿才能对着自己的脸高兴成这个样子,不过他们转而一想也觉得难怪,王妃这张脸人见人爱,把他自个儿陶醉过去也不足为奇。
十一当然不是在看他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