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林员外岂不是后悔死了?”
“可不是,听说老人家都吐血了,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缓过劲儿来。唉,你别当这事就算完了,还有更倒霉的呢!先前不是说他侄子投奔来了吗?那人也是个黑心的,竟然趁叔父病危调戏威逼府上的扫地丫鬟,要不是被人撞见,差点都出人命了。林员外听说后,能不气吗,红着眼睛让人把他轰了出去,扬言再也不认这种侄子。他侄子本性暴露,也无颜再在梅镇呆下去,灰溜溜的走了。”
“唉,他侄子也是个蠢的。林员外没了儿子,无子立嗣,只要他老老实实忍几年,将来林府上上下下还不全是他的?现在好了,闹出这种事,身上背个品行不端不敬不孝的臭名声,如论如何也不配当林家嗣子了。可怜林员外,末了成了绝户,日后怕是要给女儿招赘吧?”
“我猜也是,总不能让女人带着偌大的家业嫁人吧?嗳,对了,我听说你们那有一家……”
话题慢慢就变了。
约莫两刻钟后,外面再次响起马蹄声,两人朝外看去,就见那辆马车慢慢往镇东去了。
两人互视一眼,想到林员外的遭遇,均有些怅然。
而坐在马车里的林员外,看起来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可怜。
他活了大半辈子,经历的事多,也就容易想得开,不会为一件事长时间钻死脑筋。卧床休息的那三天,他一边养着身子,一边享受噜噜笨拙却又贴心的照顾,顺便吩咐常遇把周姨娘解决了。周姨娘的确是自杀的,条件是换林康,不,换白康一世平安。白康也的确是他自己摔死的,林员外知道后,失眠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也就放下了。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前者没有落到他身上,后者却应验在了恶人身上。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赶走林全,他给噜噜起的大名也记上了林家族谱和户籍,从今以后,他只需要好好教导女儿,将来再替她招个好女婿就行了。
他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贤侄,辛苦你陪我走这一趟了,要不是有你这个秀才帮忙,蕙娘的事恐怕还得多费些唇舌。”蕙娘,便是他给噜噜起的小名,大名林蕙。噜噜这个名字实在不雅,喊出来容易遭下人轻视。
裴策笑道:“举手之劳,伯父再三言谢,是拿我当外人吗?”
林员外看看他,放声大笑,“好,好,咱们不是外人,我就不再一口一个谢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中了秀才,我还没有替你庆贺呢。这样吧,隔日不如撞日,今晚我就吩咐人准备一桌好菜,你可千万要过来啊!”
“伯父盛情,我一定早早过来。”裴策很利落地应道,他是真的敬重林员外,也正因为如此,才替他圆了谎。说到底,林家家产,怎么处置都与他无关,与其交给一个小人,不如遂了老人心意,送给他的救命恩人。
说话间,马车在林府门前停了下来。
林员外由常遇扶着下了马车,与裴策告别后,直接去了后花园。
绕过假山,就见前头的八角亭里,立着两个粉衫绿裙的丫鬟,并不见噜噜的身影。
他眉头微皱,早上他吩咐她们教小姐认花园里的东西的,怎么把人跟丢了?还躲在亭子里偷懒?
他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常遇紧随其后。
可到了近前,两人都傻了,那个躺在长椅上被椅背遮掩了身形的姑娘,不是噜噜是谁?
常遇规规矩矩地立在亭子下面的台阶旁,眼睛望着前面的清澈湖水,似是在观赏湖景,实则将亭子里的话一字不差地听到了耳里。
“喵!”噜噜挥开晃动自己肩膀的大手,翻了个身,面朝椅背继续睡。
林员外无奈地坐在一旁,问丫鬟:“大小姐在这里躺多久了?”
“回老爷,大小姐才睡下,不过老爷放心,大小姐刚刚认完了所有景、物,全都说对了,就是,就是偶尔着急时,还会叫上两声。”
甜杏立即轻声回话道,她个子不高,脸圆圆的还带点婴儿肥,面相很是讨喜。旁边那个眉眼清秀的叫樱桃,前者沉稳大方,后者活泼机灵,是林员外特意给噜噜准备的两个贴身丫鬟,只是噜噜嫌她们原来的名字不好记,自已改成了甜杏和樱桃,都是她爱吃的。
林员外点点头,望望对面的湖景,狠狠心,还是把人叫了起来。
“幸什么啊,林员外惨着呢,他只是把儿子送到庄子小施惩戒,可那孩子气性大啊,竟然半夜翻墙想逃跑!得了,这回翻出事了,黑漆漆的没踩稳,一头从高墙上栽了下去,被人发现时血流了一地,没等郎中到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