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的时候,你父亲只说你害了人家闺女却不想负责,逃之夭夭了,我自然不信,奈何使人多方打听也没有消息,只得作罢,盼你还记挂着我这把老骨头,早晚回家。哪料你也是个心狠无情的,让我白白盼了十几年!”郭怀坐在炕头,狠狠地瞪着舒茂亭,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舒茂亭和秦氏并肩跪在地上,前者苦涩道:“不是孙子不想您,只是父亲那样,孙子实在不想回去。”他不回去,祖父也就不用为他的事劳心费力了。
舒怀长叹一口气,看看身前的小两口,低声道:“罢了罢了,都是陈年往事,追究也没有意义。如今你父亲也去了,你继母也改嫁了,家中只有我这一把老骨头,现在你可愿意随我回去了罢?”
舒茂亭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声音断断续续:“父亲,他怎么会……”
“前世欠下的风流债,无需再提。倘若不是我在街上看见阿展,见他与你年少时几乎一个模样,悄悄使人打探他的来历,恐怕我至今都不知道你的消息,到死都是孤身一人,连个收尸的都没有啊!”
想到这些年的孤苦,舒怀悲从中来,浑浊的眼里隐现泪光。天可怜见,让他在行将就木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孙子,重孙又高中状元,舒家总算是后继有人了。此时他唯一的心愿,就是趁还有口气在,早点把一身医术都传给正值壮年的孙子,他也就可以安心的去了。
听向来疼爱他的祖父说出这般话,舒茂亭心中愧疚异常,朝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再想到阴阳相隔的父亲,眼里也有水光闪烁。他是恨那人纵容继母虐待,恨他半点不相信自已,可毕竟是骨肉亲情,乍闻生父死讯,他还是有些自责,继而想到祖父这么多年的孤苦生活,真是万分难过。
秦氏基本也听明白了,因为心疼丈夫幼时的处境,又同情面前的七旬老者,也就不想再责怪丈夫多年的隐瞒。
“行了,你们起来吧,人死不能复生,何必再伤怀。”舒怀收起伤感,朝两人摆摆手,随意打量一眼屋子,接着道:“阿展中了状元,报喜的消息也快到了,他现在在京城里有各种应酬,忙完了也就要进翰林院当值了,没有功夫回来接你们。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认我,唉!你们两个赶紧收拾收拾,等会把阿宛夫妻俩叫来,让我这个当曾祖父的看看,三日后咱们就启程返京!”
舒茂亭与妻子对视一眼,犹豫道:“是不是太匆忙了?”
舒怀心痛地看着他:“咱们家现在没有一个主子,不早点回去怎么能行?难道这里还有什么让你放不下心的?房屋留着,田地或卖或佃出去,其余一应物事京城都有,不必一一携带。再有阿兰也不小了,早点带到京城,教她好好学学规矩,也好给她找个好人家。”
刚刚进屋时,他看见舒兰了,模样娇憨可爱,就是有些呆,见到他也不知道行礼,眨眼竟跑出去了,难道是怕生?他哥哥将来定是有出息的,上门求娶的人身份也不会太低,她可不能丢舒家的脸面。
他却不知道,舒兰因为看见爹爹跪下心里害怕,溜去隔壁找萧琅了,现在两人正站在屋檐下,将屋内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阿兰,要是你爹娘去京城,你会跟着去吗?”萧琅紧紧握着舒兰的手,轻轻问道,幽深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绪。
舒兰扭头想了想,哥哥说过,京城离她家有八-九天的路程,很远很远,他以后就要住在那里了,如果爹和娘也要去,她自然是要去的了,便点点头。
萧琅眼神一黯,手上不觉微微用力:“可你去了京城,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舒兰惊讶地抬头看他:“你不跟我们去吗?”
萧琅看着她纯真的脸,摇摇头。如果舒兰真的要去,他说什么也会跟着去的,不方便住在舒家,他就自已买宅子,一直看着她,直到把她娶回来,可他现在只想知道,在舒兰心里,他和她爹娘哪个更重要,尽管她的答案不会改变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