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谨然跟白岩歌导演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要说熟悉卖人情什么的,真的完全没有——而且这位导演也是影视圈的老前辈,比起江洛成那种突然红起来的,他算是稳扎稳打在这个圈子里辛勤工作了一辈子,手上作品无数,看演员的目光也更加苛刻——得到他的推荐,这几乎算是变相地肯定了谨然的演技。
而谨然最开始学这个语言就是抱着半玩耍的心态去学的,当时他还跟方余开玩笑说万一哪一天就让老子去演手撕鬼子了呢——当时他大概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最惨的是他还演的被撕的那个。
不过这会儿,哪怕被撕他也心甘情愿了——毕竟没人愿意演一辈子的雷剧,说好听了那叫拍戏,说难听点儿那就是混口饭吃;正儿八经地演出个好剧作,那才叫演员,那才叫搞艺术创作。
然而。
……思想觉悟是崇高的。
……实践觉悟的道路是艰辛的。
这会儿看着满满一张a4纸的日语有些眼晕,大病初愈后还没怎么认真运转过的大脑未免突突地跳着疼……但是想到一会儿试镜肯定要用到,谨然也不想让推荐他、并固执地将这个角色留给他到最后一秒的白岩歌老师失望,于是他没怎么犹豫就抓起台本,准备抓紧最后一点时间,开始念念有词地背台词——
结果背到一半,手中的剧本忽然被抽走,谨然微微一愣回过头去正想让后面的人别他妈捣乱,结果定眼一看,却发现抽走他剧本的人是姜川——这个之前还各种劝说外加挑剔试图让他不要演这部戏的人,这会儿匆匆扫了一遍台词本后,以字正腔圆的东京腔,把那台词本念了一遍。
念完之后,姜川一掀眼皮子,发现这会儿自己正被人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眉头一松,将那台词本轻轻地往瞪大了眼看着自己的黑发年轻人脑门上一拍,问:“看什么?”
谨然:“……你真会日语啊。”
姜川:“不仅会,而且还听出你的口音是不知道从关西的哪个小乡下出来的乡巴佬身上学来的——‘阿里嘎多’什么的,噶什么噶,毛茸茸的鸭子么?”
谨然:“……”
撇开人身攻击这块不说,“毛茸茸的鸭子”六个大字被姜川那张一本正经的教训脸说出来,不知道为啥真有一种让人心痒痒的反差萌感……谨然心不在焉地意淫男神,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目光过于直白,正拿着剧本将那句台词重新念了一遍试图纠正黑发年轻人的姜川余光一扫,发现某个人正傻乎乎地看着自己,于是一挑眉:“我在说什么你有在听吗?”
谨然:“有。”
姜川:“重复一遍。”
谨然:“……”
在黑发年轻人那尴尬且炯炯有神的目光注视下,姜川叹了口气,算是彻底服气了,解释道:“‘咔’行浊化以后,虽然在五十音图里的标注是‘噶’,但是如果作为某个单词的中间音节跟在别的假名后面,在口语上就会发生改变,比如‘噶’就会变成带一点点鼻音的‘阿’,‘谢谢’就变成了‘阿里阿多’——鼻音变轻不能明显,但是确实要用鼻腔发音,快速带过——‘噶’是乡巴佬的发音,乡巴佬。”
谨然:“……”
将那剧本往谨然的手里头一塞,男人在黑发年轻人震惊的目光中,将剧本台词上的第一句话背了一遍,背完之后,示意谨然跟着自己念——谨然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剧本,还真是一个词都不差背的相当完美,于是在“能写高考压轴题数学题”“能说洋气的日语”之外,姜川在他的心目中又多了一个“过目而不忘”神圣光环。
谨然老老实实地跟着姜川调整自己的乡巴佬发音。
他学得认真,姜川教得也仔细——在一旁看着他们俩互动的方余有一种“熊孩子们终于长大”了的莫名感动,相比起之前那令人窒息的“你是不是变胖了”这样的美丽画面,此时此刻经纪人先生终于有一种从黄泉路上爬回来的活在人间感。
……
当姜川教完谨然发音,好巧不巧地就有人过来准备带谨然去影棚——姜川和方余也跟着去了,然后也就目睹了谨然接下来的试镜全过程。
谨然一脚踏入摄影棚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了身穿旧时代风衣的白文乞——白文乞今年接近五十五岁,但是因为保养得好外表看上去也就是一四十出头的中年大叔,沉稳,国字脸,面部是妈妈级师奶喜欢的那种棱角分明形,白文乞几十年前从国外进修表演专业归国,从刚刚出道开始就是川纳的人,演了一辈子的抗战剧,也说是戏风入骨,整个人都像是真真那个年代穿越过来的人,眉眼之间都充满着一种……革命感。
这无疑算是天上掉下来个大馅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