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受到了什么惊吓。
他的动作定格了有大概十秒左右——这个动作在剧本中是没有的——当时间一点点推移,坐在监视器后面的李锐微微蹙眉,似乎是以为他忘记了接下来该怎么演,导演正要喊“咔”,却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了黑发年轻人抬起头,镜头推进,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双眸中的麻木与平静。
李锐一愣,一声“咔”没能喊出声,紧接着便看见谨然完成了打开收音机,听里面早就录好了的录音机报告,而当广播说道“无条件投降”五个字时,黑发年轻人的双眼亮了亮,但是紧接着就像是被彻底熄灭的烛火,刚开始的麻木与平静陷入沉寂,最后是绝望。
李锐忽然间有一些好奇,刚才的黑发年轻人是想到了什么,才会让他露出这样的神情:真正的心如死灰,就像是准备与什么道别。
他看着谨然举起手中的枪,对准自己的嘴巴。
这么近的距离当然是空弹都不能用,所以谨然只是做出个扣扳机的动作,然后背景枪响配合地响起——那声音响起的同时,黑发年轻人颤抖了下,脑袋歪向一边,就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唯独那一双眼,还保持着死前的不甘以及绝望,无神地望着远方……
“咔!”
李锐急忙喊了声,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有略有些不安地跟旁边的助理使了个眼色,那助理立刻心领神会地冲上去将这会儿慢吞吞要从地上面爬起来的黑发年轻人扶起来,谨然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到李锐那边,低下头看了看他面前的屏幕将自己刚刚演的一幕看了一遍,似乎自己也挺满意,但是等了一会儿后又说:“李老师,我刚才在眼神细节上处理好像还是不太到尾,要不要再来一遍?”
“没有吧?”李锐起身去看,“很好啊。”
“这里,眼神转变太快了。”
“这一点小瑕疵没关系,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你后来演的很好……”
“真的不用再来一遍?”
“不用。”
“可是我想好好演这个角色。”
李锐闻言,似乎有些奇怪地转过头看了眼身边的黑发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句话听上去还挺平常的,但是现在说出来又让他有一种诡异的感觉,李锐欲言又止,直到谨然转过头向来投来困惑的目光,他这才动动唇,问:“你要不要去休息下?调整一下状态。”
“不用,”谨然笑着说,“我又没怎么着。”
谨然说着转身去准备下一幕戏去了,留下一堆工作人员和导演大人面面相觑,谁都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儿,但是他们又实在是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劲,最后只好什么也不提什么都不问,就让谨然继续拍接下来的镜头——而接下来,谨然的发挥也依然十分出色,然而每一次,在导演都觉得已经很ok的情况下,他总能找到一些自己不足的地方,然后主动询问要不要重来——其中不乏又比较麻烦高难度的镜头——对于黑发年轻人突然变得敬业得像个变态这件事,哪怕是导演们也有些吃不消,问谨然到底怎么回事,后者却只是笑着说:“想好好演,以后能有个留恋,万一就成了代表作了呢?”
“以后合作的机会多得是,这部戏之后,你的实力大家都有看见,我们川纳肯定还会用你。”李锐大手一挥,“不要讲得我们像是过河拆桥的人一样嘛。”
周围的人哄笑,这时候在旁边喝水的白文乞也笑着插话道:“年纪轻轻,说什么代表作也是太为时过早,这种话,只是应该由我这样准备退休的老干部说的。”
在众人的笑声中,谨然也跟着笑。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
下午,徐倩倩还在警察局里毫无消息时,徐文杰却已经完成了他的一审判决——介于最重要的直接犯罪嫌疑人,也就是那个被监控录像照到的家伙还没有找到,接下来他还有十五天的时间找到那个人,提出诉讼,证明自己的无辜。
徐文杰从法院里走出来的时候,法院外面已经站满了记者以及微观的普通人,在保镖的簇拥下走出法院的徐文杰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记者和人群所覆盖,虽然他带着鸭舌帽和口罩,但是不难看出他还是十分惊恐地一路往后退,用手捂着脸——刚开始那些保镖还能护住他,但是伴随着那些记者和人群越来越疯狂,有混在人群中的谨然的粉越发愤怒地抄起手边随便什么东西比如高跟鞋对着他就抡,很快的,昨天徐倩倩在酒店楼底下的遭遇便重演了,有人被推倒,有人在尖叫,场面一片混乱,人们简直不知道自己在揍谁,记者也是一顿乱拍不知道自己在拍什么东西——
他拿着那个收银机,来到墙角边坐下,此时在他耳边的背景音是无数逃窜的鬼子军队成员被抓住枪毙的惨叫声,靠在墙边的黑发年轻人原本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听见那一声惨叫后,他突然颤抖了一下——垂着的长而浓密的眼睫毛也跟着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