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的目光扫过家中几个儿女,长子刘楠就罢了,几个女儿,从刘桢到刘妆,都是穿着粗制的布襦短衣,要不是洗得还算干净,简直可以跟路边的行乞者媲美了,也难怪父亲那边一直瞧不起自己家,再看张氏,如今已经怀胎五月有余,身形却瘦弱得很,更别说头上只是用布巾扎起来,连点像样的头绳都没有。
“这是我向亭长借的俸钱,反正再过一旬就要发俸粮了,到时候将多余的拿去兑钱,咱们家总算也可以吃几顿好的。”刘远将那枚半两钱往张氏那里一推,“这几顿都做肉吃!”
秦朝效仿商周,官员以粮食为主要的俸禄,每月发粮,有时候也发钱,不过还没有形成定例,像刘远这样的底层小吏就想也不必想了,能按时发粮已经很不错了。
朝廷有制度,做到县令,俸禄是每年六百石左右的粮食,往下就更少了,到了刘远这里,每年大概就七八十石,折合成当时的计量,大概是每个月八百斤左右,也就是五十多斗,所以他们这种小吏被称为“斗食之吏”,跟高级公务员们没法比,何况不同的粮食,重量还有出入,但是跟刘家以前的生活比起来,简直是天上掉下馅饼,稳赚不赔了!
所以刘远马上就跟上司借了钱,准备等发了俸粮,再把多余的粮食拿去兑钱还给人家。
孩子们欢呼一声,连刘桢也忍不住露出高兴的神色,有肉吃,谁不高兴呢?
张氏拿过钱,既高兴又犹疑:“北肆亭的亭父可是萧家老大,听说他为人霸道得很,在他手下当差都叫苦不迭,怎么良人你倒能跟他借钱?不会得罪人吧?”
刘远不以为然地啧了一声:“妇道人家的见识!别看他平日里横行乡里,这人精着呢,他以为我跟县令有什么交情,一时半会也不敢跟我交恶,这种人你要是跟他生分,反而才会得罪他,要是一开始就套上交情,欠他点人情,你来我往,反倒容易交往!”
刘桢在旁边听了,忍不住暗暗竖起大拇指,她老爹这叫见人下菜碟,北肆亭里谁见了萧家老大都要避让三分,她老爹倒好,反而跟人家打得热乎,说不定这反而迎合了萧老大的脾性,觉得觉得刘远不把自己当成外人呢。
张氏似懂非懂,见丈夫这么说,也就不再追问,手里的半两钱已经被她攥得热乎乎潮乎乎的,也舍不得放手。
有了一家之主发话,张氏隔天果然就去买了两斤猪肉,三两脯炙肉,外加两只母鸡,终于把那枚半两钱花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