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颍川郡现在已经不归秦朝管,但他们的新郡守又不说他们要做什么,大家自然就消极抵抗,啥事也懒得做,能过一日就是一日了。
这就是刘远现在面临的困境。
现在外面可不是什么太平世道,也绝不会有一年半载的时间等着刘远去慢慢摸索学习,如果刘远不尽快将颍川郡牢牢掌握在手里,让这股势力彻底为自己所用的话,等到秦军兵临城下,又或者起义军里更大的势力打过来,刘远也只能乖乖地拱手相让,而对于颍川郡的人来说,大家也只是顶头上司又换了一个人,没什么区别。
就在这种焦头烂额的情况下,偏偏张氏还作死,因为后宅内院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打扰到刘远头上,甚至还给他拉后腿,刘远当然对她不会有什么好声气。
再不雄起,大家都要一起玩完了好么?
到时候黄泉路上,就是真·患难夫妻了。
刘桢在听完这一切之后,总算明白老爹为什么会这么忧愁和暴躁了。
他不是不想做,而是根本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身边的人,也没有一个能给他出主意的。
以致于还要沦落到对着闺女吐槽,惨啊!
老爹有难就等于全家有难,但刘桢前世今生,也没有什么当地方长官的执政经验,于是她只能另辟蹊径,努力帮老爹想主意。
刘远吐完槽神清气爽,看着闺女托着下巴,愁眉苦脸的样子,反倒噗嗤一笑,弹了弹她的脑门:“罢了,不过区区稚儿,我何时指望你当真有什么妙计?去,将你二叔父请过来罢!”
话没说完,就听得刘桢道:“阿父,入主颍川郡之后,你可曾颁布过条令,以彰新任郡守明威仁德?”
刘远道:“自然是有的,入城翌日,我便已让你二叔起草条文,命人贴满城中各处,又颁下命令传诸各县,声明一切悉如旧例,概不变动,让他们安心。”
刘桢摇摇头:“非是如此,阿父以何种名义颁下这道条文?除了悉如旧例之外,可还有说别的?”
刘远奇怪反问:“自然是以新任颍川郡守的名义,怎的?”
刘桢坐直了身体,肃然道:“阿父既是在张楚王麾下起家,何不以张楚王之名义?”
顿了顿,她又道:“名不正,则言不顺,陈涉若无张楚之名,如今怕也无法聚拢那么多的人马,阿父虽实为颍川郡守,可说到底,这个郡守终为张楚王所封。如今天下虽义军四起,说到底,能够与秦廷分庭抗礼的,不过陈涉一支而已,阿父若不归附秦廷,自然只能选择张楚王一边。”
说白了,你就是要选个老板靠边站,哪怕这个老板只是名义上的,刘远一路起家,靠的也是陈胜的人马,现在如果把陈胜撇开去,别说他手底下那些人会反对,天下人也会觉得他忘恩负义。
刘远沉默不语,实际上刘桢说的,他当然也有考虑过,然而一旦自己给自己套上枷锁,再想解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现在他在颍川郡还没站稳脚跟还好说,如果将来陈胜那边让他去打个什么地方,又或者让他把颍川郡让出来,他又不愿意的话,就更麻烦了,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用张楚王的名义,更加来得自由自在。
刘桢不知道老爹的想法,她只是照着自己的想法继续分析:老爹,你如今的实力很弱,只占着颍川郡一个地方,别说没有义军来投靠你,就连颍川郡本地的人你都还搞不定,如果自立山头,那是非常愚蠢的行为,除了吸引秦军的注意力,和让别人嫉妒之外,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
而且刘桢记得,颍川郡的位置十分重要,如果要西进攻秦,除了陈胜他们现在从荥阳过绳池入函谷关这条路之外,还有一条路,那就是从颍川郡的颍阳过南阳入武关再直接打到咸阳。
两条路线比起来,后面这条要远很多,等于绕了一个大圈。
但是当后来周文在前面那条路线受阻失败的时候,大家自然就会把眼光投向后面那条路线,届时颍川郡的地位只有更加重要,而刘远也会成为众矢之的。
如果刘远没有把握守住这个地方,那么就要做好被蚕食的准备。
既然背靠大树好乘凉,咱们为什么非要把老板撇开呢?
当然,意思是这个意思,这番话对老爹说起来,肯定还要更加委婉一些。
刘远听完,久久不语,他不是一个目空一切的人,虽然入主颍川郡之后,虚荣心和野心也会随之得到小小的膨胀,但这几天的挫折让他很快又清醒过来。
他现在野心再大,也还没有大到想要自立为王,之所以不想扯上陈胜这面大旗,正是因为不想被束缚住手脚的想法,可以说,这种想法是没有错的,但是刘桢的话为他打开了另一扇窗户,给了他另外一种警示。
既然颍川郡现在已经不归秦朝管,但他们的新郡守又不说他们要做什么,大家自然就消极抵抗,啥事也懒得做,能过一日就是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