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涟漪对这位四嫂有些刮目相看,事情刚吩咐下来,她便能有条有理地坐起来,看来也颇有治家的能耐。
四夫人一面听着来人的回话,一面使力的记着面孔、名字和身份。只有楚涟漪悠哉地在一旁翻看账本。
看账本最能了解整个府里的情况,所以楚涟漪态度虽然悠哉,但却是十分仔细的。至于这些下人,四夫人自然会记住,楚涟漪自己并不擅长记人的面孔,所以她吩咐了暗香与暮雨死记硬背,以后也好从旁提醒。
四夫人一面问话,一面留意楚涟漪的动作。她表面虽然没说什么,可心里是极端不快的,她想着自己主持中馈,这账本只有自己才有资格操持,内里乾坤以后也只能让她一人知道,一旦大权在握,就再也受不了旁有卧虎。
“王妃可是瞧着这账本有问题么?”四夫人忽然开口。
楚涟漪略略惊讶地抬头。
“我瞧王妃瞧得这般入神,还以为是有问题。”四夫人笑得很亲切,可楚涟漪却觉得笑里藏刀。
经四夫人这样一说,楚涟漪面皮又薄,自然就不再好意思看账本了。四夫人使了个眼色,她身边的半芹便收起了账本,只偶尔四夫人对着人会翻看账本一二。
楚涟漪留意到四夫人翻看账本的时候,回话的人不是库房的就是厨上的,还有院子里的人。
楚涟漪心里叹息了一声,看来这位四嫂对权位是十分宝贝的,且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看样子还颇具野心。
楚涟漪只盼这位四嫂不至于被私利将眼睛完全蒙蔽才好,否则自己这辅助之职就难做了。
一个早晨下来,四夫人白氏精神奕奕,而且有越战越勇的趋势,午饭是在西花厅用的,用完后接着让人回话,末了还要按着册子去库房清点。
待白氏回过头,才发现楚涟漪脸色雪白,冷汗淋淋,暗香正给楚涟漪擦着汗水,一脸担忧。
“王妃身体不适,还请回玉熙堂休息吧,这里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整个上午,楚涟漪被她凉在一旁当玉观音,下午她因病离开,自然就更好不过了。
楚涟漪点点头,由暗香扶着艰难的起身,安彤早安排了院子里两人抬的小轿在旁伺候着,将楚涟漪抬回了玉熙堂。
一入玉熙堂,楚涟漪就摊在了床上,暗香赶紧让人装了暖婆子给楚涟漪烤在腹部,王妈妈则心疼地在床头轻轻揉着楚涟漪的头发,想给她减轻一点儿痛楚。
到了晚饭时,楚涟漪依然不见好,还躺在床上起不来,便让暮雨去三秀庭院回话,道自己身体不适,不能过去伺候了。
偏偏事有凑巧,唐楼从外面回来,正是晚饭时间,便直接往三秀堂来了,进来才发现气氛阴沉,而楚涟漪并不在内。
太夫人坐于椅上,一脸不悦,“你媳妇儿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她那身子骨,可真是她的好借口。”
唐楼何等聪明,忆及今早发生的事情,便知道母亲言语里的意思了,只是他刚回府,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奈何楚涟漪早有装病的前例,无怪乎母亲要怀疑。
但唐楼却同太妃的想法不同,尽早他观楚涟漪的脸色,一脸平静,以他对楚涟漪的了解,她是那种喜怒都能明明白白看出来的人,所以并不像假装。
唐楼匆匆用了饭就回了玉熙堂,只见玉熙堂上上下下都安静极了,并没闻见药味。
唐楼转进内室,见床帷低垂,隐约可见楚涟漪躺在帐内,出声问暗香,“王妃得的是什么病,可请大夫了,让人取了我的名刺,去太医院把江太医请来。”
暗香听了唐楼的话,觉得左右为难。自家主子在这等私事上,素来面皮薄,甚至有点儿讳疾忌医,别说太医都是男的,就是微雨给她请脉问诊,都要小心措辞的。虽然微雨也给她抓了药,但经年累月效果也不大,这都是需要长期调理的病,姑娘吃药一事上也就懈怠了,近年嘴里老嘀咕什么逢药三分毒,吃药就更难伺候了。
楚涟漪虽然痛得厉害,但是听见唐楼的声音便很快睁开了眼睛,万不能让自己如今这副憔悴的病态被他看去了。
楚涟漪强撑精神坐了起来,用手捋了捋头发,又压了压鬓发,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吩咐暮雨掀开帷帐,“是老毛病了,过些时日就好了,王爷不用担心,也不必去请太医。”
唐楼静静地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望着床上那个额冒虚汗,面色雪白,嘴唇乌白,脸上却依然挂着得体笑容,一姿一态都要端着大家闺秀派头的妻子。
有一刹那唐楼眼前的楚涟漪的影子和他的母亲,那个风华绝代,无时无刻不优雅高贵的人稳稳地重合在了一起。
楚涟漪对这位四嫂有些刮目相看,事情刚吩咐下来,她便能有条有理地坐起来,看来也颇有治家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