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年曾四处游历过一段时间,对于水师现状,也不是一概不知。
赵肃赞同:“正是此理。但是造船一事,耗资巨大,又旷日持久,所以必然不能从国库里拨钱,而要另想法子。”
张居正笑道:“看来少雍已经胸有成竹了?”
赵肃摇头:“我也只是粗略想了一下,便是方才在内阁说的那些,彻底放开海禁限制,在一段时间内降低甚至减免关税,鼓励通商贸易,或者用竞标的方式,出让一些贸易特权,比如一些原来只能用于朝贡的茶叶、上品丝绸等,让高价中标的商人在一段时间内,可以用这些物品进行买卖。”
张居正接道:“而且,那些与朝廷合作愉快,信用良好的商人,可由朝廷给予表彰,甚至可以请陛下题词,以示褒奖。再者,船造好之后,维护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届时可让那些商人竞标命名权,让他们来给船起名。不仅如此,对于那些肯在赈灾或治河中出钱出力的商人,还可在港口税收或者贸易物品特权上给予一定期限的优惠。如此一来,朝廷得了钱,那些人得了名声,又有实惠的利益,只怕还争先恐后,怕抢不上彩头!”
他说完,两人相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赵肃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寥寥数语,张居正竟已能举一反三,想得那么长远,不由衷心道:“阁老大才,少雍佩服!”
如果还要再说,赵肃自然也想得出更多的办法,来让商人出钱,筹集造船资金,但是,除了在海禁上做文章之外,其他涉及钱财的事情,是与户部有关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现在一非内阁首辅,二非户部尚书,如果越俎代庖,除了显摆自己聪明,引起别人反感之外,并没有好处,要知道这世上的聪明人不少,比他更聪明的也大有人在。
你把什么事情都设想到了,那还要别人做什么?
像张居正这样聪明强势的领导,一旦他认同某件事情,自然就会自己去想办法,赵肃根本没有必要去出这个风头。内阁就像一个办公室,想做事,就要先学会做人,在没有当上领导之前,太过聪明,或者太过蠢笨,都不受人待见。更何况赵肃初来乍到,身上又贴着高拱的标签,凡事低调一点,才能更快融入这个团体。
张居正也觉得赵肃很上道,六年不见,不仅一来就提出切实可行的方案,又不贪虚名,主动要求去工部,把姿态放到最低,对他的态度也彬彬有礼,浑然不像他那个老师高拱,成天炸毛的雄狮一般和人掐架,于是看赵肃顿时就顺眼许多,原本的戒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至此,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赵肃的观点。
“你接手工部之后,必然有不少冗员琐事等着处理,可先不必理会,只管准备造船事宜,我听说成祖皇帝时,战船是根据不同功用来划分的,大号二号称福船,三号称哨船,四号称冬船等等,然而如今图纸四散,估计宫内还能找到一些,永乐年间的宝船厂,如今也已废弃不少,还得重新增加人手,可从其他船厂调派,海禁的税费,只怕也得一年半载,才能渐收成效,造船初期的费用,我从国库里给你拨,就先定给一百万两吧,再多,你就自己想法子吧,我可也无能为力了。”
赵肃:“有阁老这句话,何愁大事不成,只是造船一事,还须与训练水师同时进行,否则届时有船无人,可就一切白费了。”
张居正点头:“你说得极是。这样吧,水师之事,你回头和杨博商量,再给我一份定案即可,至于具体人选,先前戚继光的戚家军在东南驱逐倭寇,擅长海战,也可找他帮忙。”
赵肃也正属意戚继光,闻言便笑道:“此事若成,功在千秋,阁老定会名垂青史,受万人敬仰。”
张居正心情好,也跟着说笑:“那末这青史榜上,必然也有你赵少雍的名字!”
万事开头难,有了一个好的开头,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不少。
又过了些时日,赵肃正式迁为工部尚书,入内阁议事,由于有先帝的遗命在先,张居正也不好把他踢到后面去,所以赵肃反倒在同时入阁的人之中,排行靠前。也就是说,如今内阁论资排辈,首辅张居正,次辅陈以勤,接下来便是兵部尚书杨博,刑部葛守礼,工部赵肃、吏部张四维、户部尚王国光、礼部吕调阳。
再说工部,前任尚书是朱衡,因为年事已高,上疏自请致仕,皇帝没准,但把他调到南京当工部尚书,算是荣养。这是个老好人,在工部也做了不少实事,先帝在位时,曾经把本来要给工部的钱拿去给后宫嫔妃买首饰,朱衡竭力劝阻,结果也没劝住,这老人从此伤了心,觉得自己多年来在工部里勤勤恳恳,节俭度日,到头来还抵不过皇帝的一次开销,所以毅然请辞。
他当年曾四处游历过一段时间,对于水师现状,也不是一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