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儿让母后费心了。”欠了欠身,姬容道。
“换来妳今日的所作所为,倒也是值得的。”淡淡一笑,萧皇后回答。接着,她微一沉吟,再次开口,“看妳之前的行为,有些事,我本来不准备説……不过尚幸,妳最终还是回了头。”
“请母后教诲。”姬容道。
“这些事妳本也看得透,就是不想去看。”萧皇后説,“楚飞本宫是见过的,也算是一个漂亮人物。可惜太傲了,不过区区一个尚书之子,本宫观他神色,竟比正正经经出身的皇子还矜持三分……这样的个性,不成的。”
萧皇后的声音,似泠泠流水,透着一股凉意,不剧烈,却缠绵着直至人的心底。
“这种人,头仰得够高,高得看不见人对他的好;眼睛又盯得够窄,窄得能把别人对他的坏牢记一辈子……容儿,妳开头便错了,若还是执意跟他过下去,迟早毁了——不是妳受不了毁了他,就是他受不了毁了妳。”
呼吸一窒,姬容眼前再次浮现那宛如梦魇,却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昨日。
“好了,事情都过去了,本宫也不多説这些。”展颜一笑,萧皇后道,“只是皇儿,妳需记得,妳是大羽国二十三代皇帝的嫡子,是大羽国告了太庙的储君,妳的心,当放在朝堂,当放在天下,而非落在闺阁那方寸之间的小情小意之上——男儿生于世,正当金戈铁马畅意中,指点江山谈笑间!而之前,妳几次三番不顾身份为那楚飞涉险,却对得起谁?!若再有下一次,不须妳父皇下旨,本宫自去太庙告了先主,剥去了妳储君的身份!”
説到最后几句,萧皇后眼神凛冽,不怒自威。
静静站立,姬容细细体会着萧皇后的话,半晌才弯腰:“皇儿谢母后教诲。”
萧皇后一怔,不由笑:“皇儿,妳变了。”
姬容顿住,还没有来得及説些什么,就见对着他坐在榻上的萧皇后眼底浮现了一层淡淡的暖意。
“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容儿,母后到底老了,日后的路,妳自己要担心些。这条路,虽然能通向无人企及的辉煌,却也能坠入那最深最深的地狱。一旦失足,便再难挽回……皇儿,母后不瞒妳,在初见妳和楚飞时,我就在恨他——那种人,受不得半点委屈,只会把妳往死路上带……”萧皇后轻声细语,此时,她也如天下最普通的母亲一般,只淳淳教诲着自己的孩子。
姬容沉默的听着。在他面前,萧皇后正直白的説着楚飞的不是,然而此时,姬容却发现,自己再也气不起来——不止不气,姬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随着萧皇后的言语越来越热,越来越软。
此时此刻,坐在他面前的,不止是掌管后宫母仪天下的萧皇后,更是一个全心全意关心自己孩子的母亲。
母亲,从来伟大而崇高。
“母后。”忍不住上前一步,姬容握住了萧皇后的手。
那是一双从未提过重物的纤纤素手。肤若凝脂,白皙似玉,连上面修得整齐的指甲,都透着淡淡的粉色,十分柔美。只是,若再要细看,却依旧能发现这双手上的细纹——如萧皇后自己所説,她已经不再年轻了。
意识到这一点,姬容心中顿时一沉。
前世,因为楚飞的关系,他和萧皇后相处得并不是很好,记忆中竟没有萧皇后这样对他轻言细语叮嘱的印象。其实又何止萧皇后?在前世,姬辉白不会在他受伤的时候陪侍身边,姬振羽也不曾如眼下这般像他讨教……前世,为了一个楚飞,他错过了多少?而到了最后,他又得到什么?
一梦廿载,他也当真——
错了廿载!
“妳瞧瞧我,还真是老了,尽説这些有的没的。”虽有些意外姬容会拉住自己的手,但萧皇后还是微微一笑,顺势牵过姬容,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这一次,萧皇后的笑容尽管和之前一样绝艳,却似乎少了几分精致,而多了一种明媚。
“容儿,伤怎么样了?”仔细打量姬容的脸色,萧皇后问。
“不碍事的。”姬容摇摇头。
“怎么不碍事?”皱着眉,萧皇后道,“妳看看妳自己的脸色,连一丝血色都没有,白的跟鬼一样——这才受伤多少天,妳就敢到处乱跑?”
笑了笑,姬容也不在这一点上纠缠,而是转头説起了另外的事——也是他这次入宫的大半理由:“母后,日后在宫中,就麻烦您多照顾德妃和夜修容了。”
“皇儿让母后费心了。”欠了欠身,姬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