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一听有酒,贝尔西顿时来了精神。

如今战争结束,举国上下人人都欠了一屁股战争赔款,连粮食都要靠救济,提也别提“酒”这个字。

“那可真是太棒了!上帝保佑,维尔根特太太,您真是位难得的好老人家。”

说完他推着老妇人用力快速向前走,一直走到克洛斯特街教堂正对面的维尔根特宅前。

老妇人从围裙下摸出把钥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她手抖得厉害,瞄了几次也没瞄准锁孔,泛着绿锈的黄铜锁孔被划得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花了几分钟,维尔根特太太好不容易才推开门。

“爱丽丝?爱丽丝你在吗?快点!去给我把壁炉烧起来,烤几个土豆切几片肉干,再把地窖里的葡萄酒拿一瓶上来!”

她喊得并不是自己的女儿,金发的爱丽丝在孩子降生前就疯疯癫癫的,只会整天整天坐在房间里抱着那个人留下的书活在臆想的世界里。要是有谁强行上前和她交谈,得到的只会是尖叫与哭泣。

楼梯隔间里很快传来应答声,一道纤细影子风一般跑掉:“知道了,外祖母。这就去。”

“别喊我外祖母!”喘着粗气,老妇人脸上荡起不自然的红色,小姑娘清脆的声音甜度依旧不改:“好的外祖母,是的外祖母,没问题,外祖母。”

“你这个不要脸的小狼崽子!”

维尔根特太太隔着楼梯和外孙女拌嘴,回应她的是地窖门被人大力关闭的响动。

贝尔西看了场维尔根特家的热闹,大笑着拍打堆满脂肪的肚皮:“哈哈哈哈哈,小爱丽丝真是个活泼狭促的孩子。”

要是她别在外面给自己起些难听的外号,也别在他想上楼和大爱丽丝说几句悄悄话时突然出现就好了。

“和她那个寡廉鲜耻的父亲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尽在人前装出副可怜柔弱的模样,就像条躲在沼泽里的毒蛇!”

老妇人故意把最后一句话大声吼出来,地窖门再次被人大力推开,小姑娘风风火火冲进客厅:“葡萄酒来了!马上就生火烤土豆。”

这孩子也是有趣,五官轮廓就像母亲的拓本却没有日耳曼人宽阔粗壮的下颌骨,皮肤细腻有光泽又避开父亲那边过于扁平的脸型,竟然是挑着父母的优点集合在一起长。她留着乌黑的长头发,编成条长辫子垂在脑后,碎发顺着额头和脸颊软软搭着,眉毛下露出双璀璨的紫色大眼睛。维尔根特太太和附近的邻居们尤其不喜欢她的发色和瞳色,因为这些都来自她那不知所踪的父亲。

在这一点上,对门教堂里的老神父有些独到的看法:或许街坊邻里们讨厌得并不是小爱丽丝的发色与瞳色,也许是受了从未谋面的父亲的影响,即便她尚且天真稚嫩,眉宇间依旧有股不讨喜的气质——仿佛蕴藏着无尽的野心与执拗的意志。

不过眼下,她还只是个每天都要为了全家下一顿口粮奔忙的孩子。

小爱丽丝蹲在壁炉前拨弄炭火,木柴是秋天时早早准备好的,已经干透。很快壁炉里就烧得哔哔啵啵,土豆和干肉的香味勾得人垂涎欲滴。

糟烂的木质楼梯上传来细碎脚步声,那是大爱丽丝嗅到食物味道弄出来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