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身体,他们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用来交易的东西。没有知识,没有技能,没有接受过教育,有些人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你要他们离开赖以生存的土壤后该如何活下去?外面的社会不会怜悯他们,无非换个地方继续操持旧业,那又何必?”
“夏油,这样的人怨恨生活,你觉得正常吗?”她转过去,向前又走了几步,停下,侧耳倾听。
夏油杰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头脑里尽是无边无际的风暴,只能跟着前方的稻草随波逐流。
低矮的铁皮长屋里传来压抑的哭泣,沙哑而委屈,伴随着婴儿越来越弱的娇嫩呼喊。
“这是!”青年悚然而惊,上前踢开基本没有什么防御能力的铁皮“大门”,只见半边身体都溃烂了的女人正用枕头压着婴儿头颅,挣扎着的小小手臂上遍布着点点梅色红痕。
不需要解释,那身疤痕就是一个又一个讲不完的悲剧。
夏油杰伸出手,却又不敢碰触,他向后退了两步,祈求的看向森由纪:“怎么会这样?救救他呀!”
面对丑恶的咒灵他从无惧色,眼看稚子受害却让他实在难以忍受。无论能不能看到咒灵,会不会催生诅咒,婴儿总是无辜的。
原来,人就是这么被活生生逼成鬼。
“救不了了,我是说,那个大人。”
她拉着青年退出长屋,淡淡对里面想要带着孩子一起下黄泉的女人道:“孩子我可以带走,送去portmafia,也许将来会死,也许会进监狱。”
“那也比成为和他父亲一样的皮条客,或者男妓要强。”她松开手,全无眷恋的离开婴儿身边缩进黑暗:“一万,我只要一万,你带他走吧。”
纸币飘落在地板上,青年脱下西装外套裹起婴儿夺路而逃。
这和他想象的不一样,这种地方,这些人,诅咒的诞生可以说天经地义。那么,究竟是谁错了?
“你让我看这些做什么?总不可能所有人都和他们一样生不如死,其他人呢,其他衣食无忧的人……”
心里隐约已经动摇,但是他找不到答案,除了声声追问别无他法。
森由纪垂着眼睛,脚下一转,方向再次发生变化:“跟我来。”
女人对横滨非常熟悉,斜刺里穿出红灯区没走多远,便将夏油杰带到一处外观肃穆的齐整建筑外。此刻天色已经微微发亮,后院里高耸的烟囱开始规律冒出股股白烟。
“这个点处理的,都是些非正常死亡且没有遗族的倒霉蛋。走了一晚上可累死我了,让我坐下歇一会儿。”
此处原来是负责丧礼殡葬的私人殡仪馆。
说着她真就捡了块石头坐上去,叹息着捶腿。
夏油杰怀里还抱着从暗娼哪儿“买”来的婴儿,眼下一心着急想要给他弄点能往嘴里去的食物。
“别碰,这孩子从母亲那里继承了传染病,你就这么隔着衣服先抱着他,我来解决……”
她锤好了腿,双手并拢,掌心浮现出一只漆黑古怪的小杯子,杯底氤氲着一口清泉。
“看什么?第一次见到异能力者吗?放心,我只是个没什么大用的治疗。”女人把杯子里的水灌入婴儿口中,小家伙咂咂嘴,不满的哼了两声后居然睡着了。
饿到极点,哪怕有口水也是好的。
关于异能力者……夏油杰并非没有耳闻,只不过碍于对方同样人丁稀薄,没有闲暇时间探索世界的年轻咒术师还真没见过活的。
看着婴儿陷入沉睡,他低声问道:“能有用吗?”
“能!”森由纪无比肯定:“速度会慢一些,但是连同身体的损伤都能一并治疗。”
“那就好,额……你要把他交给portmafia?”
听上去不像是什么好地方,mafia,不就是黑1手1党么!
女人叹息:“我养不了他,还是说你能养?送去portmafia控制下的孤儿院,也许还有活到长大的机会。”
夏油杰想说我养就我养的,却又迅速瞪大眼睛——这孩子,是个普通人。
自己得有多大勇气,才能忍住不断翻滚的恶意去抚养他?
“我……”
青年张张嘴,颓丧的闭上。
真可恶啊,这个女人。如果她不厌其烦的说教或是强行摁头教育,他只会将她当成个吵闹的摆件。但是她,她把一个不能更加弱小甚至先天带着残疾,并且即将陨落的婴儿摆在自己面前,做出一副你不救那就让他去死好了的姿态。如果束手旁观,不就意味着千千万万个咒灵中会有一个是特级咒术师夏油杰亲手缔造的?
残忍又扭曲,肆无忌惮碰触探着他良知与道德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