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做了个抱拳的手势。
陆明远不便久留,正式告辞。
当晚,他如愿接到了苏乔。
他们没有立刻回家,驱车开往苏家老宅。再过几天,苏乔的爷爷去世便满一周年,他的长子在家举行了宴会,邀请老爷子生前的各界朋友——算是借着父亲的名义,套拢大家的关系。
诸位股东悉数到场,不少人心中可惜——苏展不能来。
苏展依然卧床不起,今日的焦点莫过于苏乔。她八面玲珑,谁都认识,和许多人打了招呼,最后扎在股东堆里,与他们玩起了扑克牌。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随便打牌,太没意思了,咱们玩点小的?”
苏乔坐在里座,一旁的侍者为他们洗牌。
那位侍者精神十足,身量颇高,穿着黑色马甲装,手势和动作都很麻利。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而不是随随便便拉出来充数的。
苏乔对面坐庄的,则是一位董事会成员,姓郭,人称“郭董”,大腹便便,五十多岁。用时髦一点的话说,郭董是苏景山的“铁粉”,常年和苏乔抬杠,董事会的资深杠精。
现如今,郭董又说:“苏总啊,您看,这是从哪儿来的裁判,澳门赌场?瞧他那样子,敏捷专业,一般人可请不起。”
苏乔无声地微笑,望向了一旁的叶绍华。
叶绍华接收苏乔的眼神,颠儿颠儿跑过来,告知道:“郭董,这人啊,是我找的。大伯父开聚会,没点活动怎么行?”
他却没说,打扑克牌,是苏乔的意见。
郭董深知叶绍华毫无城府,心里就当了真。
水晶吊灯一字排开,投映敞亮的光芒,玩家都坐在玻璃桌前,一举一动瞒不过邻桌,郭董心下稍安,不再支吾着抬杠。
苏乔道:“我听说,爷爷曾经带着大家,去澳门赌场,还有拉斯维加斯放松了几次。而我呢,才刚上任一个月,公司的事情又多,没办法重现我爷爷的胸襟,要不这样吧,我们今天玩几局,就当是纪念爷爷了。”
她瞥了一眼秘书。
那位秘书一看就是个好相处的,满身的书生气,不像是会诓人的样子。他恭恭敬敬地问:“苏总,要拿筹码么?”
苏乔端起酒杯,回话道:“你问问董事们的意见,我不太会玩,筹码还得找别人借。”
她好像从未参与过赌博,轻笑着说:“压一百万够不够?钱不多,给大家图个乐。”
他们这一桌的位置显眼,近旁又是精英遍布,美女如云。尤其几位年轻姑娘,衣领开低,身材曼妙,走起路来娉婷多姿,衣带香风,直让人想起那句古诗——“有女妖且丽,裴回湘水湄。”
倒真有几分赌场风采。
在座的董事们便应了下来。
苏乔笑得意味深长,旁边的人开始洗牌。她不紧不慢地喝红酒,视线稍一抬高,在人群中,寻找陆明远的身影。
陆明远拿了一盒抹茶饼干,靠在角落,正在和叶绍华说话。
周围的交谈声低低切切,唯独叶绍华嗓门大了点:“哎?妹夫!走,咱们去看小乔打牌。”
窗沿伸展的区域里,摆着一盆绿色植物,藤蔓垂落,形成天然的角度。从这里往外看,恰好能见到今夜的月亮。
天如浓墨,月染白霜。
陆明远又犯起了职业病。
他叼着饼干,心道:这个景象挺好看,不如回家画下来。
叶绍华推了陆明远一下,陆明远索性伸出一盒饼干,请他品尝。结果叶绍华愣了愣,支支吾吾道:“自从上次……上次我姐,中毒以后,我们家的人,就不在聚会上吃东西了。”
话没讲全。
应该说——在大伯父家参与的聚会上,叶绍华他们都不会吃东西。
叶绍华神神秘秘地压低嗓音:“刚才,我想提醒小乔来着,你懂吧。哎?你还别说,咱们小乔的那瓶红酒,是她自己带来的,装在秘书的公文包里,刚才我看见了。她也不吃伯父家的东西,不愧是小乔,贼精贼精。”
陆明远收回了抹茶饼干。
然后他才说:“这个饼干,是我自己烤的。”
叶绍华一听,伸出爪子,要吃。
陆明远反而不给了:“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应该给小乔留几块。她只喝酒,伤胃。你想吃什么?离这儿不远有个超市。散会后,你可以顺路去买。”
叶绍华正欲开口,有人低声喊了他:“绍华?”
他回头,愕然地问:“姐夫?”又扭头四处张望:“我姐姐呢?”
顾宁诚笑道:“你姐姐头晕,去了室外,她嫌这里闷不透风。”
顾宁诚正在和叶绍华说话,幽深而不怀好意的目光,却落在了陆明远的身上。这让陆明远有一种错觉,好像顾宁诚不是为了找叶绍华,而是为了找他,才会走到这个角落。
陆明远率先开口道:“你太太在室外,你不陪她吗?”
顾宁诚笑道:“小乔在和董事玩牌,你躲在角落里吃饼干。”
没办法。
苏乔事先叮嘱过,不让陆明远凑到他们那里观战。苏乔一方面是个陷入热恋的姑娘,一方面又是个不得不扛事的领头羊,她有自己的小心思——譬如阴险狡诈的那一面,不能让陆明远亲眼看见。
顾宁诚不知其中原委,含沙射影道:“五十步笑百步。”
陆明远熟练地掌握了成语,应道:“我现在去看牌局,没什么损失,你走出这道门,会被冻得发抖。”
顾宁诚嗤笑。
他一手整理了西装衣领,一言不发地出门。而他的身后,叶绍华快步跟上,他还拉住了陆明远:“妹夫,我不放心我姐,她病好没多久啊,怎么又头晕了?你跟我去看看吧。”
陆明远是聚会上罕见的,穿了秋裤、毛衣和羽绒服的人。
几位想和他搭讪的美女们,瞧见他拎在手上的羽绒服,就觉得,他帅是帅,全场最帅,可是好没情调啊。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哪有人羽绒服不离手的?
然而陆明远出门时,就凸显了很大的好处。
一月份的北方城市,室外多半寒风阵阵,干冷刺骨。游泳池加温处理过,表面还浮了一层冰,叶绍华被冻得牙齿打颤,膝盖发麻,想回走廊休息室,拿一件厚实的外套。
陆明远戴着帽子,指了一个方向道:“叶姝在那儿。”
叶绍华顺着他的指示望过去,瞧见叶姝失魂落魄地坐在泳池边,伸直了一双光裸而纤细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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