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莞尔一笑,又继续写:“《诗经·邶风·静女》里,有一句话,叫做‘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如果我们生了女儿呢,就叫她陆洵美。”
陆明远熟悉“美”这个字,他说:“我和你生的女儿,肯定漂亮。”又低声道:“我的姓氏,还算不错,起名很容易好听。”
话没说完,他将那张纸折好,收进了衣服口袋。
天已经黑了,台灯散溢亮光。两人的影子在灯下痴缠一阵,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苏乔一下午没去公司,她的助理贺安柏忙得像个陀螺。尤其是监控报告一出,贺安柏心神俱震,直骂了三声“操蛋”,翻转着自己的手机,好一会儿才平静。
报告显示,窃取方案的人,是沈曼。
搞个毛啊?贺安柏心道。
沈曼不会不知道苏乔与贺安柏为了竞标方案付出的努力。她深知这一点,还要越过雷池,往他们身上插刀,究竟是为了什么?
贺安柏“啪啪”敲响键盘,关掉了显示器屏幕。他端着咖啡,站在落地窗边上,回想沈曼的一举一动——高薪、资历、职位级别,这些东西,她都有了。自毁前程,莫不是疯了?
贺安柏思索之际,手机响铃。
他以为是苏乔打来的,马上去接,却见来电提醒——“宏升集团沈曼”。
贺安柏暗道:真他妈说曹操,曹操到。为了不打草惊蛇,他选择接听,态度随和,一如往常:“喂,沈助理?”
沈曼开门见山道:“你还在公司吗,下没下班?”
贺安柏笑道:“没呀,我这会儿正忙着。年关将至,事情一波一波的,忙完这一阵,就能放年假了,我还盼着回家呢。”
沈曼将手机夹在肩头,贴紧了耳朵。她两手拎包,使劲抖了抖,找到自己的钥匙。
贺安柏听见响动,随口一问:“你回家了?”
“算是吧,我刚到家门口,”沈曼取出钥匙,插进自家的锁孔,“我在路上想起来,上次咱们开年会,给员工发奖品,财务对账审核出了问题。苏澈说要自查,一来二去,不了了之……”
贺安柏感叹道:“苏澈上任没多久,烂账才多呢。”
沈曼道:“不对,不是财务,是企划部搞了猫腻。”
贺安柏没吱声。
他心想,企划部克扣的那点儿钱,苏乔压根没当一回事。财务总监虽然难缠,却也不敢公然贪赃——他那张财务总监的板凳,还没坐热呢,哪儿舍得滚下去。
他们这帮人近期最在意的项目方案,被沈曼一个晚上偷到手里,她还急着献策。贺安柏懒得多理,与她周旋一会儿,不紧不慢地挂了电话。
贺安柏态度微妙。
沈曼凝神思索,魂不守舍。
“啪”的一声,她的钥匙断在了锁眼里。起初,她是不认命的,狂踹了几下门,使劲拉拽门把扶手,直到最后徒然无功,她才想起联系一家开锁公司。
在她打电话之前,邻居的大门开了。
住沈曼对门的老头穿了一件棉绒马褂,戴着一顶毛线织成的帽子,关切道:“呦,丫头,你咋了,进不去家门?”
沈曼失笑:“钥匙断了……”
老爷子拧紧白眉毛,往家中招呼了一声:“浩浩!别一天到晚闷在家里打游戏,快出来,帮人家小姑娘看看门!”
他年轻时是当兵的,做过班长,专带新兵。人到老年,依旧中气十足,只喊了一嗓子,就把林浩催了出来。
林浩百般不情愿,拖鞋趿拉趿拉响。
他那房门一打开,蓦地蹦出一股烟味儿,于是他的姥爷又往他脑门上敲了一个爆栗:“兔崽子,我不都告诉你了,在家不许抽烟?!往前搁个百八十年,也就英国那帮黑心肠的,往咱们中国倾销鸦片,瞅瞅你现在这样儿,抽大烟似的,快给我吐了,别熏着人家姑娘。”
林浩不吐。
他叼着烟卷儿,痞子一样,斜眼看向了对门。
沈曼微微一笑:“你好,我叫沈曼。”
林浩把香烟夹在指间,缓缓吐出一口烟圈,道:“曼秀雷敦的曼?”
他姥爷默默叹一声气。林浩要是问,曼妙的曼?多有意境啊,呸他个曼秀雷敦,真他妈不会撩妹,难怪他朋友都结婚了,他还在打光棍!
姥爷恨铁不成钢,气呼呼地走了。
林浩感到莫名其妙。
他咬着烟头,嗓音含含糊糊:“你钥匙断了?等会儿啊。”
不到一分钟,林浩拿来一个带勾齿的工具。他弯腰低头,在沈曼的门前忙活一阵,掏出一块碎掉的钥匙,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