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谢云书轻微摇头,“我只是把你当……兄弟。”

其实在谢云书心里,他完全是把裴寂当个孩子看,但他这会要是这么讲,裴寂肯定跳起来跟他拼命。

裴寂眨了眨眼,只觉得一股辛辣、火热而汹涌的堵塞感极为陌生地冲进鼻腔,他咬紧了嘴唇。

裴寂并不是没有兄弟,他有表哥,还有仇浪等几个发小。

但是那些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熟得不能再熟的人,彼此之间哪里会说这样感性的话,而且裴寂跟他们玩在一块的时候一直是当“头儿”,打架他先上,善后他先扛,并不是其他人没义气,只是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处,就像仇浪年纪比他大,却还管他叫“哥”。

只有谢云书打得过他,制得住他,也照顾得了他。

所以这些话从谢云书的嘴里说出来分量极重,重到裴寂一时之间都有些无所适从。

谢云书一直看着裴寂,没有错过这孩子脸上的每一分表情变化,他笑着摊了下手,故意说道:“当然如果你觉得你很高贵,我不配,那你养好伤以后出了这个门也可以翻脸不认……”

“我才不是那种人呢!”裴寂所有无措伤感的情绪果然立刻被冲散,他拖着浓浓的鼻音,用他红红的眼睛翻了个小白眼,“我可不是翻脸不认的那种人,哼!”

这已经是别扭到死的裴小狗,能说出来的最不别扭的话了。

谢云书紧靠着座椅的,绷得笔直的脊背也终于微不可查得松懈,他缓缓呼出一口气。

裴寂毕竟是个真正的十七岁不满的少年,在他对谢云书的情窦刚刚萌芽的初始,在他对这份感情的界限最迷茫、最模糊、最要进不进要退难退的阶段,谢云书及时把这份懵懂嗳眛扭转成清晰的同性之谊。

谢云书伸长手臂把桌上的药膏又拿了回来,他在裴寂小腿上毫不客气地踢了一脚:“赶紧衣服脱了把药涂了,老子昨晚给你当了一夜老妈子,统共就睡了三小时不到!”

……

房间里一片黑暗。

裴寂跟煎饼似的在床上把自己翻来翻去。

“书呆子?”裴寂小声喊。

谢云书给裴寂上完药洗了澡就关灯要睡觉,他躺在折叠床上本来已昏昏入睡,冷不防被裴寂叫了名字,有些不耐:“干什么?”

“我睡不着。”裴寂从昨晚到白天,睡了十几个小时,晚上又经受了一场灵魂洗礼,很亢奋。

“睡不着你就数羊。”

“数了也睡不着。”

谢云书没好气:“睡不着你就起来做仰卧起坐,做俯卧撑,再不然你就出去跑个五公里!”

裴寂咕哝:“我又不是当兵的,我才不做俯卧撑呢!”

谢云书的眼睛在黑夜里静静睁开。

“裴寂,”谢云书忽然问,“你以后想要做什么?”

“问这个做什么?”裴寂和所有的学渣一样,都天然抵触这种有关于未来的话题。

“随便聊聊啊,”谢云书将胳膊枕到脑后,“人都有理想,你的理想是什么?”

“不知道啊,”裴寂的音色还没有彻底变声完全,他高声喊叫和软着嗓子的时候都会带着一点青稚的童音,他诚实地说,“我没想过啊,反正,反正不会饿死吧。”

谢云书轻声问:“那你以后想当兵吗?”

“当兵?”裴寂直接被问笑了,“我去当兵?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去当兵?”

谢云书意外:“你不喜欢当兵?”

“不喜欢!”裴寂重重强调,“我最不喜欢当兵了!”

“为什么?”如果裴寂够敏感,他就会察觉出谢云书的尾音在暗夜里轻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