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应了一声，开口说：“安易他们在排练的时候，我因为没有事做，又觉得那个舞台有古怪，所以干脆爬到崖壁下面，想搜索一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线索……”

当时，尉迟恭一个人顺着绳子往下滑，那个登山绳索是景泽刚招募来的一级道具师欧阳冶做的特殊道具，一般情况下往下出溜个几百米没有问题，但尉迟恭一路往下、再往下，一直放到绳索到了尽头却还是没能抵达深渊底部。

“老实说，我当时真的感到了害怕。”尉迟恭并不避讳承认自己的恐惧，“我执行过许多危险的任务，行动开始前我一般会感到兴奋，或许会有一点点恐惧，但很少有纯粹的害怕，尤其是身边其实并没有什么实质威胁的时候。但我在爬下那道悬崖的时候却感觉到了这种十分纯粹的恐惧，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但我身体的所有反应都在告诉我，我害怕那里。

“当时我滑下去差不多二十多米，并不算深，但已经听不到上面的动静。平台下方的深渊很大很宽，里头没有风，也没有阻碍我的东西，我就这么一直往下、往下、往下，什么也碰不到，不论是敌人朋友、花草树木还是别的什么，如果非要说周围有除了我以外的什么东西的话，我想只有黑暗。”

“是什么样的黑暗能形容一下吗？”知道黑暗城的由来，景泽谆谆善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暗还是让你感到某种形态的黑暗，你害怕是因为担心黑暗中蛰伏着什么敌人无法防备还是因为害怕自己掉落深渊？”

“都不是，”尉迟恭显然已经考虑过，此时脱口而出，“我觉得我应该是怕一无所有，也就是虚无。”

虚无……

景泽说：“虚无的意思是？”

“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有点儿像濒死感受，但不完全是。”尉迟恭说，“往下滑的那段时间我感觉自己已经不存在了，没有人记得我，没有人与我有联系，周围所有的一切都与我不在一个世界，我是完全孤立的，甚至连我的过去都好像是自己臆想出来的，人就像掉进一个无底洞，一辈子，百年、千年、一万年都会在那里下坠，永远没有停下来的一天。更可怕的是，我在这个过程中什么也做不到，甚至是找死都做不到。”尉迟恭说到这里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寒战。

“就在我快要彻底迷失在那片黑暗里的时候，突然觉得一侧身体很烫很烫，烫得我一下子醒了过来，然后我看到了深渊底下好像有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景泽与白雪霁对视一眼，“你确定吗，什么样的眼睛，有多大？”

尉迟恭摇摇头：“不太确定，其实我没看清楚，那里实在太黑了。”

“那你怎么知道是眼睛？”

“我看到很远的地方有一点红色，感觉上好像有股视线在盯着我。”尉迟恭说，“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你一眼看过去就会明白，那东西是某种高级动物的眼睛，就像人类之于蚂蚁，恐龙之于蟑螂，我如果不是突然被烫醒，可能下一步就是自投罗网成为那东西的食物，好在我醒了。当时我感到无比恐慌，几乎是疯了一样地往上爬……”

安易补充说：“他下去了快四个小时，眼看着绿萝就要来接我们了，我急坏了，想要拉他上来，但绳子下面很重，根本拉不动，后来听到他在下面求救，这次终于能拉动绳子，赶紧把他拉了上来。”

“我根本没发现自己下去了那么久，在我看来好像只是过去了十多分钟，结果刚刚回来一看，才发现我受伤了。”尉迟恭将自己的袖子和裤腿卷起来给景泽他们看，像是被烫伤了，尉迟恭一侧胳膊和腿上是一片蔓延的水泡，皮肤也肿成了紫红色，“我出发前，欧阳师傅正在试验一种防御道具，给我带上了，似乎是那东西起的作用。”

尉迟恭心有余悸：“那地方肯定有问题，这就是我们今天的遭遇了。”

“你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哪里知道吗？”

尉迟恭和安易摇头：“我们是被蒙上眼睛带来的，只知道这里是封闭的一栋建筑物，绿萝也不让我们出门。”

“其他进化者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吗？”

安易想了一下：“暂时没什么特别的，不过那个魔术师塞尔塞浦路斯，我总感觉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塞尔塞浦路斯，戴礼帽的魔术师进化者，我会让人查一下。”白雪霁说。

景泽说：“你们接下去注意两件事，一是钱老板，如果能得到关于他的消息，不论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好。”

“第二，那个深渊不要再探了，弄清楚情况前贸然下去对咱们不利，你们把注意力转移到身边的进化者身上。挑人做任务不稀奇，稀奇的是特意挑低级辅助系进化者，这里头肯定有玄机，看看能不能从你们和其他几个候选人的共通性上找找原因。另外，你们俩现在处境最危险，千万多加小心，如果不行保住自己为先，其他的都可以押后，明白吗？”景泽嘱咐，尉迟恭和安易都点了点头。

见尉迟恭那组没有需要再补充的东西，白雪霁看了眼景泽，景泽清了清嗓子，问灰色鹦鹉：“鹦鹉姐，你们那边的情况你看是你来还是牧牧来说一下？”

牧牧拉措迅速看了灰色鹦鹉一眼，见她没开口，于是说：“那我……”

“还是我来说吧。”灰色鹦鹉忽而又打断了牧牧，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开口飞快地说道，“我和牧牧今天碰到了养殖场的人。跟我们接触的是一个叫珍姨的女性进化者，住在梅林街道转角的一栋绿色二层屋子里，她邀请我们去她家里做客，并且隐晦地提出如果我遇到了麻烦，她有一个好办法可以帮助我避过风头和解决问题，她还说她曾经帮助过许多这样的女进化者。”

“那你怎么回答？”白雪霁问。

“我……”灰色鹦鹉微微顿了一下，“暂时没有答应。我和牧牧目前的人设是为了逃避仇家追杀来到黑暗城，应该对身边所有一切人和事都保持着警惕，不会随便做决定。”

景泽点头：“你的考量是对的，那珍姨怎么说？”

“小小劝说了一下，没强求，然后我们留了联系方式，我对她说如果有需要，我会再去找她，暂时就这么出来了。”

“她有没有跟你具体说会怎么帮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