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事情多了去,妹妹都能管得过来吗?”耿氏阴沉着声音,面色更是黑沉得吓人。
“是管不过来,我也不是什么菩萨神佛,有通天之眼通天之能。”宁纤碧的声音也沉了几分,却是掷地有声:“但只要是我看见了,能管的。我便不会袖手,便如今日这件事一般。”
耿氏重重喘着气,面对沉稳端静的宁纤碧,她的心彻底乱了。
却听宁纤碧又沉声道:“嫂子接连流了两个胎儿,都是没有缘故便忽然发生,这恐非吉兆。如此情况下,正该积德行善,求一点福荫,若是一味行这样狠毒事,你就算对公婆再孝敬。对小姑子再周到,终究是有伤天和,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我不信。处置了一个丫头就能遭天谴……”耿氏胸口剧烈起伏着,咬牙切齿的低叫。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苍天眼中,嫂子也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你以为你会比含玉高贵多少?”宁纤碧的口气已经微微带了火气,目光针一般扎在耿氏脸上,只让她觉得难受。
“你哪里能了解我的苦楚? 如今你也十三了,转眼就要到了议亲的年纪,六妹妹你扪心自问,你愿意在嫁过去后。看见丈夫有屋里人吗?”耿氏的眼泪簌簌落下:“你可知我看见你哥哥和含玉说笑,听见他说晚上要去含玉房里,我心中就像针扎的一样疼?”她摇了摇头。凄凉道:“你不会懂得,你才多大?你哪里知道这种无奈和心酸……”
“大伯的身边有林姨娘,二伯房里也有周姨娘,其它妾侍也有好几个。”宁纤碧打断耿氏的话。平静道:“我并非不懂嫂子心中的痛,只是这天下间的女人莫不是这样过来的。说到底。不过是男人们自私惹的祸,嫂子心中不忿。怎不去找大哥哥?陷害含玉就能解决问题?一个含玉死了,还有含珠,含翡,还有很多很多的女人,嫂子就敢保证除掉了含玉,大哥哥这房里便只会有嫂子一个独占夫宠吗?”
耿氏沉默不语,宁纤碧的声音不大,但每一句话都如大锤子般敲在了她的心上,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怎样都反驳不了,因为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子,寥寥几语,却是点出了事情的本质。
宁纤碧见耿氏默然不语,又叹了口气,从椅子上起身,来到耿氏身边,扶住她的胳膊,诚挚道:”嫂子刚刚说,您待妹妹们都是当亲妹妹,这话我信,妹妹不是没感受过嫂子的用心和照拂。正因为如此,我知道嫂子心中,并非那歹毒之人,只怕是受不了含玉分了大哥哥一些宠爱。只是嫂子,这事情不是含玉能做得了主的,她只是个丫头,大哥哥要她,难道她还能反抗?她还算是个老实的,服侍嫂子也尽心尽力,不会那些狐媚子和勾心斗角的手段,不然不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嫂子难道立意要弄死了她,再让大哥哥找那厉害的进门吗?不是妹妹说让嫂子灰心的话,嫂子的将来,着实不敢保证如何,若含玉有了大哥哥的骨肉,嫂子还可以抱来养,她那个性子和兰姨娘极像,也不至于能闹出什么幺蛾子。嫂子就不能忍,也得咬牙忍了。既是生在这世上,便要看开看透。我素日里也可怜我母亲,只是她与兰姨娘相处的极好。妻妾彼此扶持着,才有三房如今的平和。咱们女人天生柔弱,何苦相煎太急?嫂子仔细想想妹妹的话,虽我如今这行为似是打抱不平,要为含玉讨个道理黑白,然而除此之外,我也是真心为嫂子着想,妹妹是个孤僻冷清的人,不在乎嫂子怎么想,也不需要故意在嫂子面前讨好,真讨好,这事儿我瞒下来,岂不是比什么都能讨好?我一片肺腑之言,嫂子好好想想吧。”
耿氏双手翻来覆去在缎子薄被上抓着,一时间哭得梨花带雨,整个身子如同被抽去了骨头一般,倒在宁纤碧腿上,放声痛哭道:“为什么?怎么这世间咱们女人的命就要这样苦?到底是为什么……”
宁纤碧看向窗外,心中也因为耿氏这番痛哭而更加的不平,轻声道:“还能为什么?因为这是封建社会,吃人的封建社会……”
耿氏情绪激荡,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话,哭了好一会儿,她才起身,一边用帕子擦着眼泪鼻涕,一边抽噎着道:“一时间忘形,在妹妹面前失态了。妹妹放心吧,如今你一番话说得透彻。其实我未必不明白这个道理,毕竟我从小儿也是看女训女诫,听着三从四德的教训长大的。只是我心里实在不甘,总想着这世间会有例外……”
说到这里,她不禁苦笑了一声,喃喃道:“例外……例外……这世上的男人哪有从一而终的?便是有,又凭什么落到我头上?呵呵……素日里竟是我贪婪太过,生了痴心妄想……”
“这世间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事情多了去,妹妹都能管得过来吗?”耿氏阴沉着声音,面色更是黑沉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