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安宁跟技师讨论完那个操作技巧,所有的技师都已经吃过饭回来了。在这里技师基本上没有什么规定的休息日,正值要设备大修,葛拉其实很忙,安宁也就势跟他道谢告别,回自己的住处去了。
同宿舍的士兵今天值岗没有回来,安宁蜷在自己床上,把床帏都拉好,这才从衣兜里摸出那一卷纸条来。纸条上的数字毫无组合规律,看起来只是杂乱无章的随便排列着,可是安宁发现,在一连串无间隔的长长数字之后,有一个小小的空格,后面跟着五位数字;然后又有一个空格,再有五位数字。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两组五位的数字很有可能是星图座标,而前面的那一长串数字,很可能就是雷克斯曾经说过的那种密码。
可是――安宁记得雷克斯也说过,这种纯数字的密码因为难以记忆所以没能推广,实行了一小段时间就取消了。而且这是军队里专用的密码,如果这条信息是自己的父亲或者兄长留下的,他们怎么会使用军队里的密码呢?
要不要告诉雷克斯?安宁现在最犹豫的是这个。虽然现在他们站在一起对抗治疗师派系,可是毕竟――他们之间仍旧有矛盾。安宁还记得他曾经问过雷克斯,为什么要寻找安家的小儿子,是不是为了那批生物机甲?他记得雷克斯当时并没有否认。那么,如果雷克斯找到了这批机甲,他会做什么?会还安家清白?安宁不是十分敢肯定。他这才发现其实他还远远不够了解雷克斯。在战场上剽悍,生活中风流,这些他看见了,可是又好像并不完全是真实的。雷克斯是凯撒的人,可是他对凯撒又有那么一种并不恭敬的态度。到底他是什么人?到底他表露出来的哪一面才是真实的?安宁琢磨不透。虽然重活了一次,可是他到底手里并没有掌握太多的东西。就连他对拉文的了解,最后也并没有能够避免那批机甲落入拉文手里。
对了,那批机甲现在怎么样了?治疗师要这批机甲干什么?要把机甲技术永远隐藏起来延缓战争的结束?还有拉文,他怀揣着那颗虫卵去了哪里?雷克斯的人找到他了吗?
安宁觉得有点坐不住。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把纸条上长长的一串数字仔细地读了又读,直到牢牢地记在心里保证不会忘记,然后把纸条撕碎,塞到嘴里嚼烂咽了下去。坐在床上,他摸出丝囊又看了看。芯片还在里面,现在可以确定,只要这些液体不干涸,芯片就可以保持活性。可是如果这芯片落到别人手里呢?如果有一个知道这种密码的人读取到了这段信息呢?
安宁攥紧拳看了一会,终于把芯片从丝囊里掏出来,暴露在空气中。芯片表面的液体很快干了,粉红色的芯片颜色开始变深为红色,接着变为玫瑰色,最后变成了深灰色,完全没有了原来的活力。安宁一直凝视着芯片的变化,等到芯片完全变成了灰色之后,他两手一用力,就把芯片捏成了一团稀烂。安宁已经不在了,也就永远不能有人从这枚芯片里得到这个秘密。秘密,只在他的记忆里了。
门外传来轻快的口哨声,安宁打开门走出去,跟在雷克斯背后走进了他的房间:“拉文有消息吗?”
雷克斯一关上门就收起了那种吊儿郎当的表情:“消息不好。”
“什么意思?”安宁瞪着他,“是你说能追踪到他的!”
“没错。我的人找到了他,可是他已经死了。他乘坐的车摔下山崖,尸体被烧焦大半,连芯片都被毁了。当时那一车上有三十多个人,只有他是未登记的,所以如果不是我们的消息,警察可能都不会想到那一车尸体会多出来一具。”
“那么虫卵……”
“他胸口有一团烧焦的东西,不是皮肤组织,但里头的成分已经检查不出来了。”
“……你确定,死的人是他吗?”
雷克斯看他一眼,笑了起来:“你变聪明了。难得。”
虽然安宁心里想着正事,可是也被雷克斯这种态度撩拨得有点起火:“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之前很蠢!”雷克斯毫不留情地说,“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不是蠢么?”
他别提这句话,一提安宁就要上火:“是啊,我是很蠢!蠢到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
雷克斯斜眼看看他:“所以我说你蠢!如果你不该相信我,那为什么会相信别人说的话?”
“别人说什么――”安宁一句话说到一半猛地停了下来,“你是说――那两个士兵说的,关于军部的事?”这一点他真的从来没想到过。
等安宁跟技师讨论完那个操作技巧,所有的技师都已经吃过饭回来了。在这里技师基本上没有什么规定的休息日,正值要设备大修,葛拉其实很忙,安宁也就势跟他道谢告别,回自己的住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