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婧啼笑皆非:“我干嘛要打你,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啊。”
许多没有理会姐姐故作轻松的调侃,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头觉得对不起达子,因为达子一直喜欢着你,你真正动心的对象却是冯子昂。”
许婧的身子抖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妹妹却没有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许多又勒紧了一点她姐:“可是你完全不需要有这份莫名其妙的愧疚啊。你对冯子昂动心是你跟达子交往之前的事,你俩交往以后她又做过什么对不起达子的事了?为什么要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就低了一头?难道女孩子谈过恋爱爱过人就莫名其妙地低了人一头吗?见鬼吧!这种鬼逻辑,早就该丢进垃圾堆了。”
她说着说着,莫名地委屈了起来:“其实我好几天前就想跟你说这个了。可是我不敢。我怕你听了会不舒服。我怕你觉得我好为人师自以为是,我怕你会心里留下芥蒂。但是,姐,我宁愿你恨我,我也要说。不行,你的逻辑方式是错的。这些想法都是错的。你是你自己的主人,你为什么要觉得低了一头?”
大清国都亡了一百多年了,可这些陈词滥调依然像枷锁一样套在人们的脖子上。看不见的镣铐,把女人逼成了木偶。有欲望的女人是丑陋的,有爱情的女人是不正经的。
女人必须得像被打扮好的洋娃娃一样,纯洁无辜,柔媚低顺。万一被丈夫以外的男人碰一下,一定要拼死反抗,因为比起性命来,贞洁明显更尊贵。一个失贞的女人,就算外人出于怜悯不说,但她的内心一定要充满了愧疚与懊悔,否则就是恬不知耻。
就是一个妻子,跟丈夫亲热也要劝丈夫节制,要以一种隐忍奉献的姿态去忍受丈夫的索求;绝对不可以有任何欲望。产生快感,索要不休,那简直就是淫荡无耻。
当年红极一时的少女偶像叶蕴仪,被富商丈夫劈腿出轨离婚以后。对方还在外面大肆宣扬她性。欲旺盛索求无度,让她声名扫地。
许多一边哭一边跟她姐絮叨,真正可怕的不是叶蕴仪的丈夫,而是这其中的逻辑关系。一个女人,因为有生理需求就被嘲笑。同样的情况换作男人,会怎么样?男人会被夸是真男人,还会嘲笑女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们生活在一个怎样可怕的世界里。如果她们不勇敢不坚强不对自己狠一点,她们会被这可怕的世界逼成一个个木偶一个个傀儡。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因为那些都是不好好过日子的表现。好好过日子的女人服侍好老公孩子就行了。一天到晚想七想八的,那都是成天吃饱了撑着的,不是脚踏实地的人。
许婧被妹妹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到了。她想开灯摸索床头柜上的纸巾给妹妹擦脸。这哭成这样,明天肿着眼睛还怎么上妆出门子?
许多不让她姐离开,一直抱着姐姐哭。到后面,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就只剩下哭。她哭姐姐,也哭那些乖巧善良的好女孩。这个世界,你要真按照那些所谓的“应该”去做,那人生就是一个大写的苦字。
她甚至在怀疑,那些沉浸在其中的人是斯德哥尔摩症,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还是自己先跳进了坑里,所以也见不得别人过得轻松快乐?
许多一直哭到眼睛都肿起来了,才收声。许婧轻手轻脚地起床,去卫生间给她拎了个冷毛巾敷在眼睛上。完了,许婧又想到妹妹哭了这么久,肯定口干舌燥,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她转头的时候,突然看见弟弟,吓得差点儿把杯子给打翻了。
许婧拍着胸口抱怨道:“宁宁,你干嘛呢,吓死我了。”
许宁眼睛发红,嗓子发哑,说不出的委屈:“姐,二姐是不是害怕了。害怕了就不嫁了,我还不想二姐出门呢。以后我们三个一起过,我不要你们受外人的气。”
许婧哭笑不得:“你俩真是的,一个比一个瞎胡闹。行了吧你,赶紧回去睡觉。明天你还得背多多下楼呢。”
许宁表情却非常认真:“姐,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嫁人呢。咱们三个一起生活不好吗?”
许婧一时间无语。这个问题换做多多来回答,估计多多能分分钟怼得现在浑身冒着傻气的宁宁说不出话来。可让她来说吧,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只好叹了口气:“行了,你回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情,等到明天再说。”
许婧端着水回房间的时候,却发现妹妹在打电话,哭成小泪包的人现在又开始高兴起来。
真是的,她无声地摇了摇头。
陈曦听不到他家多多的声音,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据说结婚前夜,新郎不应该跟新娘有联系的。他怕自己贸贸然打电话,多多会不高兴。
许婧啼笑皆非:“我干嘛要打你,我什么时候打过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