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平静地看着沈教授, 这是个她曾经景仰,心中暗自将他视为师长的人。这一刻,她的心无比的平静。所有人都会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和事去奋斗。她不奢望于别人的怜悯,被怜悯本身就是一种悲哀。
沈教授吩咐完注意事项,带着他的研究生跟实习生们浩浩荡荡地走了。教授查房时的架势,一贯如此轰轰烈烈。
陈父则是招呼陈曦:“儿子啊,赶紧的,给你爸倒杯水吧。我都渴死了。”
陈母眼睛都哭肿了,一听他开腔,立刻急着道:“你悠着点儿啊,你还没放屁呢,喝多了会胀肚子。”
陈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眼神示意许多的方向,无奈地看自己的老婆:“这个,你注意一点儿啊。”
陈母则破涕为笑,伸手过来拉着许多坐到自己身边,语气亲昵:“这有什么,多多又不是外人。”
陈父喊陈曦也坐下,就坐在许多身边,呵呵地笑:“哎呀,小伙子,小姑娘。对不住了呀,我腿这么来一下子。没个半年的工夫肯定养不好。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我的骨头愈合比你们慢啊。那个,你俩就牺牲一下,怎么样,就在国内继续凑合一年吧。等高中毕业,我保证,天上下刀子,我都不拦着你们走。特殊情况嘛,通融通融。”
许多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感激陈曦父母的贴心。明明是陈曦为了她牺牲,到了他们嘴里,却成了他们家的事,连累到了她。
陈母揽着许多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靠:“哎,多多,不哭啊。没办法,你阿姨我,实在撑不起来公司。多多啊,你就委屈一下,帮帮阿姨,好不好。”
许多哭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那种强大的愧疚,类似于全家人都努力地为她做好各项后勤保障工作,她却考砸了的感觉。完了,家里人还得挖空心思地给她找理由,反正都不是她的错。
陈曦蹲在自家母亲的背后,一直哄多多。陈母也拍着她的背劝她。没人哄的时候还好,一有人哄,许多的眼泪愈发忍不住。
她连看一眼陈曦的勇气都没有,只能不住地忏悔:“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没用。”我要是再优秀再厉害一点,肯定谁都没办法否认我的成绩。
陈曦忍不住扶起她的脸,揩去她脸上的泪水,笑道:“说什么傻话呢。我们家的多多啊,最聪明最能干了。”
陈父晚上能够喝点儿米汤了。省人医这边距离许多家近一些,他们也想让许多找点儿事情做,这样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陈曦送许多回家熬米粥,然后再去医院换他妈回家给爸爸收拾衣物。这些事情,只能她自己做,她才放心。
陈父看着自家儿子一头汗奔回来的样子,仔细打量了一回,笑道:“真决定了?不后悔了?这名单,明天你们学校一发过去,你就是改主意。你老子我也没办法了。”
陈曦摇了摇头,道:“不后悔,真决定了。你现在这样子,我怎么走得开。”
陈父直接拿手指头点儿子:“你呀,你个臭小子,拿你爹的事情当幌子,很有成就感啊。那我问你,这事是个意外。要是我没事,你打算怎么做。”
陈曦拿着杯子,将吸管递到他爸的嘴边,让他吸着喝。现在他爸还得平躺着,等到晚上八点钟才能动一动。
他老实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爸,我不瞒你。这我真不知道。我自认为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有交换生经历,对后面申请学校的意义,我知道。只是,现在,多多这个样子,我也撒不开手。她还需要时间,需要我带着,慢慢成长。我要是就这么走了,算是把人带到半道上,直接撒手。太残忍了。”
陈父笑了下,点头艰难,他就用眨眼代替。
“也罢,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侠骨柔情人之常情。”陈父示意儿子在自己床边坐下,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哎,儿子,我跟你说个事儿啊。你那时候不是躺在icu里头嚒。都担心你脑子烧傻了,以后保不齐得瘫痪。我跟你妈说,命在就行,大不了我们养你一辈子。你猜多多怎么说?”
陈曦倒没有听父母提起过这一茬。主要是父母都忌讳谈他生病的事。他来了点儿兴趣,追问他爸:“多多说什么了?”他家的小姑娘,时常会有惊人之语。
陈父乐不可支:“多多说啊,没关系。等到我们老了,还有她。她那时候就长大了,可以工作挣钱,接着养你。”
陈曦怔住了。多多说养他?!他有种近乎于荒谬的感觉。在他的概念里,他养多多是天经地义。多多愿意出去工作也好,愿意待在家里也罢;反正养家不是她的责任,她觉得怎样开心就怎样来。
许多平静地看着沈教授, 这是个她曾经景仰,心中暗自将他视为师长的人。这一刻,她的心无比的平静。所有人都会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和事去奋斗。她不奢望于别人的怜悯,被怜悯本身就是一种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