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的手其实并不灵巧。他们学工的时候,她还差点儿划伤了她自己。那个陶艺小娃娃跟秸秆编成的小姑娘手拉手的作品,她一定失败过好多回,才把最好的那份挑出来给自己的。
萧潇漫无边际地想着。但这一切并不能消弭她冰冷的绝望。她从小就是个特别受宠受欢迎的孩子,从未体验过如此的孤独。有些时候,我们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在身边。不是指望他(她)能帮自己解决困境,而是渴望陪伴。
电脑上屏保图像不停地旋转。那变幻莫测的线条,一如她纷杂繁复的思绪。
假如……,那么,她该怎么办?她出身医学世家,她自信自己的医学理论知识,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名医学本科生。舅舅说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解决问题。可她早就不是大人说什么都信以为真的小孩子。这是个世界无解的医学难题。
有人说,这是上帝的另一次洪水。只是没有神启,没有诺亚方舟。
即使身为医学教授的舅舅,也无能为力。
萧潇叹了口气,准备关机睡觉。即使她根本睡不着,也得闭目养神。等到天一亮,她又得睁开双眼,面对这个世界。
她动了下鼠标,准备关闭窗口。那个灰色的头像却突然亮了,弹出两行字。那句“我的大宝贝”一下子戳中了萧潇的泪点。她终于忍不住,哭着拨通了许多的电话。她之前好怕,明明知道不可能,却非常害怕许多会不接她的电话。
她害怕被嫌弃。
许多听完了萧潇的哭诉,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临床上所谓的hiv检测,通常指hiv抗体检查,这个反应灵敏度已经相当高了。许多在医院工作时还碰到过一起假阳性的病例,患者跟家属都崩溃了。后来去疾控中心又查了其他项目确定没感染上,才从地狱中解脱出来。
从病毒感染到出现抗体,机体需要时间。医务人员都知道这个空窗期的存在,但实际工作中,却鲜少会为初筛阴性的病人再复查一次。因为可控性低,病人很可能一出院就消失在人海,完全无法追踪。更重要的是,复查出阳性的概率非常小,性价比过低。
萧潇哭着跟许多讨主意:“多多,我该怎么办啊。我谁都不敢说。我要是真染上了,我以后该怎么办?”
许多紧紧闭上眼睛,那种心脏被捏住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是她想象不到的冷静:“别怕,不会染上的。要是真染上了,也别怕。咱就好好治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萧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多多,多多,你不许不理我啊。我保证会注意,但你不许不理我。”
许多也哭了:“你说什么傻话。我怎么可能不理你呢。咱们说好的,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你别怕,我会好好挣钱。咱用最好的药,对了,鸡尾酒疗法。肯定能行的。你别怕。”
萧潇哭着哭着,抱着枕头睡着了。
电话这一头的许多,却心如刀割。理智上,她清楚地明白,萧潇的感染概率应当非常小。但是一个pcr检测阳性的结果,已经足够让所有人崩溃。
沈教授为什么不快刀斩乱麻,直接在同一家实验室做第二次pcr检测?他也在害怕吧,宁可再煎熬几天,不知凶吉的结果公布日期往后延。
许多完全坐不住了。她没有办法坦然面对自己好友可能感染上艾滋的事实。并且,萧潇是为了保护她,才遭受这种厄运。
那么现在,她能做些什么?
许多漫无边际地想着。她隐约想起了魔术师约翰逊的报道,他为什么能维持那么长时间的生命。嗯,首要原则是钱,必须要有足够的钱来接受最先进的治疗。
沈家跟萧家都不缺钱,他们会想尽办法给萧潇最好的治疗。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够若无其事地置身事外。她得有这份经济实力,在被需要的时候,拿得出这笔钱。
许婧今天休息,正在家里跟许宁一道大扫除。她看见妹妹出房间,笑着问:“晚上想吃什么?我待会儿去超市买菜。”
许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撒了谎:“嗯,姐,我跟陈曦有点儿事,今晚在外面吃。”
许婧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晚上别玩太晚。早点回家休息。”
许多胡乱地点点头,换了鞋子,往小区外面走去。
她不敢跟姐姐弟弟透露半个字。萧潇是那样的信任她,才把这件事跟她说。她没有权利跟任何人透露别人的秘密。
许多不敢待在家里,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理清楚思绪。她不去想萧潇肯定不会染上的,她需要想的是,万一悲剧发生了,她要如何处理。
多多的手其实并不灵巧。他们学工的时候,她还差点儿划伤了她自己。那个陶艺小娃娃跟秸秆编成的小姑娘手拉手的作品,她一定失败过好多回,才把最好的那份挑出来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