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苦笑。原来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她依然不曾对谢怀动心。所有的泪水都只因感动,所有的话语只源于愧疚。她盼望他平安喜乐、一世无忧,却不愿自己成为这一世里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他认了她,是打算带着她远走高飞吧?可她这个人最害怕亏欠别人,此前种种已无法可想,之后若不能回报以同样的感情,便不能再去招惹他。
他是她短暂人生不可多得的美好,可为了他的性命、为了她的坦然,她不得不亲手将这份美好摒弃。
叶薇因谢怀而心事重重,连那天在建章宫飞桥上皇帝突然变脸的缘由都顾不上探究。想着谢怀肯定会找机会再来见自己,到时候丁是丁、卯是卯,该说的都给他说清楚,只觉暂时解决了一桩大事。然而心情却没能随之变得开阔,依旧是愁云惨淡。
又过了两天,她琢磨着自己应该被叫去建章宫轮班了,也好让辛苦了几天的睦妃、璟昭媛她们回去歇歇。不成想建章宫的旨意没下来,反倒是永乾殿那边先来了吩咐,陛下召她去昭台馆伺候,还特意派了肩舆来迎接。
叶薇之前从未来过这里,到了后才发现周遭清幽僻静、凉慡宜人,竟像是直接入了冬日一般。
高安世立在台阶下迎她,甫一见面便上来行了个礼。叶薇连忙让他起来,笑问:“高大人,陛下安在?不知唤本宫前来,所为何事?”
高安世道:“陛下在里面等候昭仪娘娘,请容臣带您进去。”
叶薇只当他要领自己入昭台馆,谁知他却不紧不慢地领着她绕过了古旧的宫殿。前方一道斜坡,尽头则是关闭的朱红小门,高安世走到前面,伸手扣了扣铜环,立刻便有人将门打开。
“这是……什么地方?”叶薇疑惑地朝里望去,高安世笑道,“启禀娘娘,这是宫中的一处冰窖。”
冰窖?
叶薇怎么也没料到居然是这么个答案,不由愕然道:“陛下叫我来冰窖做什么?”
“这就得问您了。陛下天恩眷顾,吩咐宫人郑重其事地将您请来,为了什么您还猜不出?”
皇帝,冰窖,还特意捎上了她……
叶薇眼睛倏地睁大,“陛下他是打算……”
高安世见她明白了,压下心头的叹息,若无其事道:“臣送娘娘到这里,就不陪您进去了。娘娘请。”
叶薇平复了下因惊讶而起伏不定的气息,冲高安世微微一笑,绕开他入了小门。
台阶又长又窄,两侧的墙壁也冰凉潮湿,偶尔碰到下立刻让她蹙起了眉头。越往下走那股寒气越发明显,等到转了三次弯之后,她终于踩到了平坦的地面,眼前也豁然开朗。
巨大的地窖内整齐有序地摆放着无数的冰块,或大或小,五一不切割成了工整的方形。这里是地底,又不能点燃灯烛,却并没有多么黑暗。叶薇眯着眼睛四处找了圈,果然在几块冰垛子上看到了滚圆的夜明珠。蓝幽幽的光映照在剔透的冰块上,再被折射到四周,平添许多光亮。
手越来越冷,她随意地搓了两下,刚想开口唤人,便被一个柔软的东西罩了进去。长长的绒毛触上她的肌肤,暖意包裹住她的身体,不用回头便知道是谁在后面。
“陛下真是贴心,竟准备好了斗篷在这里候着臣妾,倒把宫娥的差事都给抢了。”她微笑,任由他隔着斗篷搂着自己,下巴也抵上了自己的头顶,“臣妾今日梳的可是飞天髻,陛下不觉得扎得慌?”
垂下眼睛便能看到伊人如玉的肌肤,被寒气冻了一会儿,她的脸颊开始发白。说话时呵出团团白起,嫣红的双唇在其间若隐若现,端的是娇俏可爱。
他心念一动,下个动作便碰上了那里。他习骑射武艺,指腹难免粗糙,碰上她的柔嫩便带来强烈的刺激,尤其还是在这样的地方。
“陛下,您……您手凉得很。”她说着转过身子,看他手都冻得通红了,忍不住道,“您怎么也不戴个手套?这么冷的地方,当心冻出病来。”
她说着,便四下寻找。宫人都知道分寸,高安世更不可能任由皇帝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所以该准备的一定都准备了,只是这个任性的男人不肯用。
果然,不远处的冰块上铺着块雪白的狐皮毯子,上面摆放的正是二人的手套。轻|薄的蚕丝,里面有一层兔毛,既轻便又暖和,再合适不过。
戏文里传唱不休的是才子佳人、一见倾心、同生共死、终成眷属。她从来没有期待过这些东西,只想自在随性地过自己的日子。两辈子的决心早已根深蒂固,哪怕是知道了谢怀的心意,也不曾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