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嘉若愉悦地笑起来,声音清脆如银铃,“好、好、好,你们俩一个义字当头、一个慈悲为怀,都让我不要伤及无辜,真是心有灵犀啊!只不知二位口中的无辜,究竟指的在座众人,还是你们彼此?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惜,只是不希望对方有事吧?”
雨水中好像夹了冰雪,落到眼睛上,透骨的沁凉。心头的猜测终于落到实处,叶薇指尖发颤,脑中一片空白。
她知道了。她果然知道了。姚嘉若知道她和谢怀暗中有瓜葛,所以才会有今天的行为。
挟持她不是为了杀她,而是要用这种方式,当着满宫嫔妃、国之重臣的面捅破她和谢怀的关系!
她要构陷她们有私!
想明白这个后,她第一个反应不是去看谢怀,而是扭头去看皇帝。葳蕤青山、绵绵雨丝,他凌厉的眉毛微微蹙起,眸中有氤氲的雾气,仿佛把所有的情绪都笼罩在了里面。
叶薇看着他,第一次因为窥不透某个人的心思而觉得慌乱。
众人惊疑不定、面面相觑,姚嘉若话里的暗示谁还听不明白,原来刚才不是自己想多了,她真的就是这个意思!她想说,天一道长挺身而出,不是因为慈悲为怀,只是因为被挟持的是颐妃……
谢怀摇头叹息,语气无奈,“姚娘子对贫道有恨我能够理解,当初是大长公主引荐贫道入宫,这许多年来您也一直以贫道的恩人自居。上回大长公主出事,您派人来给贫道送信,要求我去给大长公主求情。可惜贫道一生的志向只在悟道修行,不愿牵扯进后宫之事,所以没有答应。没想到大长公主会因此而死……是贫道愧对太主和您,所以,您想取贫道的性命便取吧。只是道君在上,还是不要说这些ru人声名的话,就当是为大长公主积德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是了,天一道长和吴国大长公主有这么一层渊源,姚氏走投无路的时候向他求助也很正常。原来她是求助被拒之后怀恨在心,这才弄了今天这么一出,要把脏水泼到这两个和她有仇的人身上……
姚嘉若没想到他几句话就撇得这么干净,愤怒之下直接握着金钗在叶薇脖子上一划。脖颈处皮肤本就脆弱,立刻有道血淋淋的口子绽开,看得人心惊胆战。
“姚嘉若!”
“姚娘子!”
两个男人同时叫出声,然后都微微一愣。皇帝转头看向谢怀,眼睛微微眯起,对方则避开了他的视线,对姚嘉若道:“您到底是想要贫道死,还是要颐妃死?您可要想仔细了。那金钗再刺深些,就胁迫不到任何人了。”
姚嘉若冷冷道:“道长心疼了?放心,我怎么会在你面前杀了颐妃呢。我要的是你的命,不是她的。”
谢怀点头,“那你放了她,我过来。”
姚嘉若吃吃发笑,“道长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您这么一个高大有力的男人,我这瘦瘦弱弱的小女子如何制得住?我还没这么不自量力。”
“那你要如何?”
“让侍卫送把剑上来,你当着众人的面自刎了,我就放了叶薇,如何?”顿了顿,“放了你的叶薇。”
“混账!”太上皇忍无可忍,“满嘴浑话,朕看你是无药可救了!皇帝,你还在等些什么,让他们动手!把这个疯女人拿下!”
皇帝沉默不语,袖中的右手却已握成了拳头。薄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线,他被一种奇怪的力量驱使,居然对谢怀道:“天一道长,您怎么看?”
皇帝的语气里分明藏着担心以外的东西,谢怀听得分明,然而这种情况下却没有别的选择。
“陛下放心,贫道是修道之人,断没有让人代为赴死的道理。世事皆是定数,该是我的劫难,我不会逃避。拿剑来吧。”最后一句却是吩咐身后的邹远。
“师尊!”
“天一道长!”
谢怀冷静重复,“拿剑来。”
邹远颤颤巍巍地递过一把宝剑,谢怀握在手中,对着太上皇诚恳一揖,“贫道自载初二十三年起教导太上修仙,迄今已逾六年。这期间来贫道为您讲了许多经文中的道理,今日便是最后一课。但凡修道之人,羽化飞升之前都有劫难,今日之事大抵便是贫道的劫难。命数如此,请您不要阻拦,亦不要伤怀。至于修仙大业,贫道走后,还有诸位弟子辅佐,不用担忧。贫道在此预祝太上,求仁得仁、得偿所愿!”
太上皇僵在那里,怔怔地看着谢怀。他说这是飞升之前的天劫,他便再无法阻拦他,更不能去质疑他行为的目的。可真的让他在这里自刎,他又实在难以接受,这简直……
姚嘉若愉悦地笑起来,声音清脆如银铃,“好、好、好,你们俩一个义字当头、一个慈悲为怀,都让我不要伤及无辜,真是心有灵犀啊!只不知二位口中的无辜,究竟指的在座众人,还是你们彼此?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惜,只是不希望对方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