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一瞬,终是伸手将她抱入怀中,轻轻问道:“你想说什么?”
姚嘉若凑近他,余光却瞥向不远处的男人。他正看着自己,可她知道,这不过是做个场面,他的心早已飞到那个正在包裹伤口的女人身上。就好像眼前的君王,虽然还耐着性子陪在自己身边,却只是可怜她快要死了。
他们都是她曾动过心的人,却都不在意她。
既然如此,就让她送他们一份大礼吧。那个女人得到了这两个男人的牵挂和思慕,也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她不会愚蠢到亲手杀了她,那样只会让她成为活着的人中里最美好的回忆。
她要让她活着,让那两个男人也活着,然后看着他们三个人互相折磨、彼此争斗。唯有如此,才能平息她多年来的怨气。
眨了下眼睛,她用这辈子最温柔的语气对他道:“表哥,其实就算……就算你不过来,我也不打算杀死颐妃或者谢怀的……我只是……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最宠爱的妃子,她的心并不在你这里……你这么聪明,一定看出来了,对吧?那个男人,他都愿意为了叶薇死了,你真的……真的相信他们之间没什么吗?
“妹妹这些年害了你不少的妃子,其实心里也挺过意不去的……这最后一次,就当是我的补偿……我不愿你被人蒙蔽……”
蒙蒙细雨中,皇帝一动不动地抱着她,神情坚毅如岩石。怀中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消散在风中,像一首未完的歌。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将她放下来,站起身子平静吩咐,“姚娘子去了,找人敛了她吧。”
☆、102怀疑
大长公主出殡这天闹出的乱子很快传遍煜都,姚宝林中箭而亡,陛下和颐妃同时负伤,太上皇也在回宫之后病情加重,急召数名御医会诊。
凄凉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十一月,丝毫没有即将过年的气氛。皇帝像是已经被这些事情折腾烦了,直接下旨废姚氏为庶人,无论是宫嫔的身份还是翁主的身份统统剥夺。太上皇对此没有异议,只是在讨论姚氏的下葬之地时轻轻叹了口气,道:“送她去陪她母亲吧。也不用举行什么葬礼,权当是送个婢子进去给她解闷儿。”
于是曾万千恩宠、不可一世的定城翁主就这么被送进了大长公主的地宫,没有牌位、不受供奉,仿佛最寻常的陪葬品般,长伴在母亲身侧。
叶薇听到这个处置,冷冷地笑了,“到头来还是让她们母女重逢了,太上还真是仁慈。”
妙蕊听出她的讽刺,无奈道:“太上此举只是为了大长公主,对姚氏是半分情分也没有了。虽让她去陪着母亲,可不能享香火供奉,这惩罚对逝者而言着实严厉。小姐便消气了吧。”
消气?她的气一时半会儿怕是消不了了!
脖子上布满了伤口,为保险起见,御医上药之后又给她缠了几圈的纱布,看起来跟戴了条雪白的围脖似的。据说姚氏下手的位置十分凶险,再往里点就是大血管,一旦伤到后果不堪设想。也因为这个,哪怕伤口愈合疼痒难耐,叶薇也好脾气地忍着没碰,极大地提高了自己的耐心程度。
不过比起另一件事,受这么点伤原本就不值一提,这几个夜晚她频频惊醒,梦里的内容都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是细雨飘飞的西山之下,远方是气派巍峨的地宫,而她茫然地立在石桥之上,四下空旷无人。雨丝晃得人眼花,等她再度睁眼时,却惊讶地发现皇帝站到了她面前。他捏着她的下巴,慢慢问道:“你和谢怀,究竟是什么关系?”
……真是能把人冷汗都吓出来。
到了吃药的时辰,妙蕊端了药碗过来,叶薇嗅到那味道就皱起了眉头。妙蕊把碗递给她,试探道:“现在外面传得很不像话,小姐……有什么打算吗?”
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姚嘉若口口声声说叶薇和天一道长有私,还以她的性命威胁谢怀自刎。后面的发展也从某种程度上证实了她的话,谢怀果真答应了她的要求,虽然说了那番冠冕堂皇的话,可怀疑的种子还是在大家心里种下了。
尤其是那些并不相信所谓修道飞升的人,谢怀的理由半点说服不了他们,只能理解成他和颐妃有私。
叶薇想到这个就忍不住佩服姚嘉若。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打听出了她和谢怀的事情,居然破釜沉舟玩了这么一出。临了还不忘给仇人捅一刀,真正做到了我死你也别想好好活,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那时候的她,其实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