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为谢怀瑜,你又如何会家破人亡,吃尽苦头?谢怀瑜害你到今时今日这般的境地,你竟还钟情于他?你是不是犯……”
意识到即将要说出口的那个字未免太过伤人,余琢生生将其咽了回去。
唐棠眼神冰凉,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说啊。磨之你怎么不继续往下说下去了?你是想要骂我犯贱?”
“犯贱”两个字从唐棠的口中说出,令余琢瞬间苍白了脸色。
仿佛被冠以这两个字的人是他一般。
“未眠!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又何必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余琢按着唐棠的肩膀收拢了力道,唐棠面无表情地道,“余磨之,你弄疼我了。”
听见唐棠连名带姓的唤自己的字,余琢心头一震。
如梦初醒一般,余琢松开了唐棠。
他仓皇地往后退了一步,脸色比唐棠这个病人还要更苍白几分,“抱,抱歉。”
自从成为天子近臣,升上禁军都指挥使这个职位之后,恩宠日盛的余琢行事便越发极端。
为官者,为在民求福祉,绝不是为了铲除异己,党同伐异。
恐他日余琢会在权力当中迷失自己,渐忘初心,唐棠不得不放缓了语气,他神情严肃地道,“我同谢怀瑜有着私人恩怨是一回事,我不想他辞去首辅一职,又是另外一回事。
天子治国,讲究的是平衡之术。磨之你可曾想过,为何近年来,天子频频重用淳安出身的官员,又为何频繁升你我二人的官职?”
不等余琢回答,唐棠便接着道,“因为圣上十分清楚,谢怀瑜今时今日在朝中的地位,无人能够动摇,所以,他必须找一个人,或者是培植一股势力,一股受他恩惠,听命于他的实力,与之抗衡。你我,便都是那股同谢怀瑜相抗衡的势力。如今,我们同谢怀瑜是势均力敌的,所以圣上放任我们往朝中安排淳安出身的官员,放任我们同谢怀瑜相斗。可一旦平衡的局面被打破——”
那么,天子下一步要清除的对象,便会是他们。
余琢不是出入官场的新官,不必唐棠将话言尽,他便听出了谢怀瑜若是被弃用之后,他们将会面临的暗藏的凶险。
“照你这么说,谢怀瑜除不得了?”
这些年,唐棠之所以一直汲汲于官场,努力走上高位,无非,就是让自己成为那个制衡谢怀瑜的平衡,如此,皇帝便不会容不下独大的谢怀瑜,谢怀瑜也便暂时无性命之忧。
谁曾想,谢怀瑜会亲手破了这层平衡。
棋盘被谢怀瑜亲手给推了个七零八落,唐棠现在心里头也是乱得很,不知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于公于私,唐棠亦不想谢怀瑜长居首辅之位。
于公,他同谢怀瑜所持政见不同,少傅一党越是强盛,他们淳安党人便越无话语权。
于私,他更不想谢怀瑜独得皇帝恩宠。
登高跌重。
所谓最是无情帝王心。
人人都言谢怀瑜恩宠正盛,不知多少眼睛眼红着,可这份恩宠背后所暗藏的杀机,又有几人知晓?
纵古观今,得天子盛宠者,又有几人能真正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