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曼婷没有听到回音,脸上笑意未褪地抬起他脸庞:“你到那儿去,她但凡还对玄灵子有一份感觉,必然好好地待你。烟花柳巷,终归不是这幅形貌的归处。”
怀里膝上,对方低低地应了一声,嗓音带着久未进水的沙哑。
那个人是凛冬之梅花、寒夜之月轮,是为人所尊重钦慕的男子。自己不过是托人余光、各处辗转的赝品罢了。
贺青洲闭上眼,感觉庆曼婷的身上十分冰冷,近乎没有人气。
他听到对方在此刻响起的散漫声线。
“郑玄有天生毒症。”她道,“你怎么能没有呢?”
贺青洲蓦地睁开眼,不可思议地抬首望着她。
·
冰雪初消,冬春相接之时,寒意最重。
郑玄围好披风,毛绒绒的白色软毛绕了一圈,遮住他脖颈间的肌肤。他手持白玉拂尘,目光下望,看到原本奔涌的江流冻结成冰,凝固不动。
“那座道观来往之人稀少,适合修养。”
郑玄转过身,淡蓝底色的披风将他笼罩住,但露在外面的手还是冰冷的,连手背下的血管脉络都清晰可见。
常人气血充足,血管便清晰虬结,交错隐现。但他不同,是单纯的皮肤薄而肤色太浅,冰冷之下会泛出青白色,才将血管脉络映衬出来。
“父亲。”郑玄道,“我一言不留,便失去行迹,总归不妥……”
“哪里不妥。”郑林看他一眼,淡淡回道,“你还年轻,不可太过相信世间的女子,你钟情于她,可知她是否真的惦念着你?”
“……从古至今,若有相负之人,往往男子居多,父亲大人何出此言。”
崇山峻岭,江涌其中,密密的松林之后,道观已近在眼前。
郑林向道观的方向望了一眼,不再提及此事,而是道。
“玄儿,离开繁华之都,深山野林、冷泉寒江,实在太过清冷了。”
郑玄静默听闻,目光也随着父亲向道观那边凝望片刻,并不言语,直到对方继续发问。
“你可觉寂寞?”
郑玄摇了摇头,平淡道:“孩儿并不觉得。只是思及匆促离别,未告予景王殿下所知,焦虑难安,心似火烧。”
莽莽红尘,繁华纷乱有何所恋?但一想到昭昭,便又觉得心焦如火炽,远处的清净安逸,也不过是困宥他的牢笼而已。
只是真正的牢笼,远不止于此。
郑玄拢了拢衣袍,将冻红的手指放到唇边呵了一口气,感觉到短促的暖意来而复离,白雾散开,融进严冬之中。
一只手放到他肩上,宽阔掌心按了一按,随之响起的声音十分低沉,带着些许历经风霜的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