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舒依然气定神闲:“进来了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可是在杂役堂里,你怎么查人?”夏暄是真的好奇,尺山派少说也有数万人,在这其中找一个人,不亚于大海捞针了,何况连裴云舒也不能确定,这根针是否还在大海里。
“放心吧,很快的。”
裴云舒没有说谎,他果然很快就找到了方法。冲灵境有一个习俗,每年七月十七,所有的女子都要拜月神,这月神说的就是平月,在冲灵境内,平月被认为是女子的守护神,哪怕是女修者,也不会回避这一项习俗。而裴云舒,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尺山派有自己的月神殿,夏暄也不知道裴云舒是怎样做的,竟然捞到了在月神殿值守的机会,他要在殿外为进入月神殿的女子捧盆净手。
夏暄是女子,对于冲灵境的习俗自然也要入乡随俗,但作为杂役堂的女子,她只能在月神殿外祭拜月神。
七月十七那日,裴云舒早早地守在了月神殿门口。按照规矩,地位稍低的会先进入月神殿,地位越高越靠后,几名高阶女修士甚至要入夜之后才进去。
夏暄好奇这种习俗,跟着杂役堂几名凡人女子一起,她身上没有灵力,别人也只当她是托关系进来混饭吃的,便不太搭理她,夏暄乐得自在,跟着几人在月神殿外的一处空地里坐下,这几人落座后就将瓜果祭品和最近做的一样物事拿出来,这就是一会拜月神的用品。这其中,有人拿的是一件绣品,有人拿的是一样陶器,更有甚者,竟是拿出了一样青石玉雕成的幼狮方印,青色的小狮子雕刻得活灵活现,憨态可掬,更出彩的是,这人竟然用一处瑕疵雕成一朵红黄相间的绣球,此刻被踩在小狮子脚下,更是生动有趣。
夏暄看得饶有趣味,却见几人的目光纷纷移到她身上,她这才注意到,除了她自己,在场的每个人都备好了祭品。
“不知道哪里乡下来的土包子,连冲灵境的习俗也不知吗?”说话的是那名雕刻幼狮方印的女子,尺山派以炼器闻名,她雕工出色,便是没有灵根,说不定也会被哪位炼器师看中去做个侍童,自觉就比在场的人都高了一等。
其余几人虽然不太看得惯她这样的跋扈,却对拿不出祭品的夏暄更是鄙视,当下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挤兑她。
夏暄是哭笑不得,她本身脾气说不上太好,但此刻听着这些挤兑,却偏偏生不出半分怒气。她想起自己从前看过的书,神祇对凡人的辱骂并不在意,有的反倒是怜悯,那是对于蝼蚁一般的怜悯。那时她尚不明白这样的情绪,如今却多少有些理解了。
拜月神一般要持续一整晚,祭拜之后,要守到第二天清晨,平月完全落下为止。对于女子来说,这一整晚的无聊时间,便是用来八卦的。
夏暄跟着的这一伙女子早早地拜完月神,团坐在一起,开始说起了周遭的八卦,这几人本是同乡,虽然都是杂役,但也没分在一块,聊的内容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夏暄都听得要打瞌睡了。
就在这时,其中一人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又压低声音说道:“你们知道吗?那女人这次又没有来拜月神。”
其他几人纷纷围过去,夏暄也跟着精神一振,就听那人说:“我也是听盘羽阁的芳然说起,早在半个月以前,她就离开门派,至今未归呢!”
“这也太嚣张了,她在门派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有拜过月神,就是乡下小地方出来的,没点规矩。”
“没规矩又怎么了,有掌门撑腰,你们能怎么办?”
“就是就是,哪怕人家根本不稀罕当我们冲灵境的人,也还是被掌门心头肉一般地捧着,咱们啊,就没这么好的命。”
“心头肉?就她?别开玩笑了,掌门的心头肉可是辰砂小姐,这是掌门的亲生女儿,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几人的话题又朝着这辰砂小姐的天赋、家世去了,夏暄便也跟着走神,望向了天空,白月光温柔清澈,不管人事变迁,月升月落始终不变,夏暄突然想到了裴云舒,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就此刻,她真心地向平月女神祈求,希望他能早些找到他的妹妹,兄妹团聚。
第二天清晨,平月落下,太阳升起,拜月神的女子纷纷散去,夏暄也揉着眼睛回到杂役堂自己的房间,然后就发现门口坐着一个阴郁的人影。夏暄愣了愣,问道:“你这是……在等我?”
裴云舒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我没有找到云洛。”
这本是他们预想到的一种状况,可谁知真正出现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坦然以对,他彷徨不安,最后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夏暄的门口,他竟不知,自己何时对这个凭空出现的女子有了如此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