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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藏舟低头看着塞到右手的铝制勺子,左手端过了那个八九十年代特色的蓝边大碗,里头盛着的皮蛋粥还有几块显而易见的皮蛋,可惜自己不吃这样的东西已经很多年了。他有些机械地舀起一勺送到嘴里,边上的王美娟还说了一句‘吹吹,当心烫。’

那种几乎要遗忘的味道在嘴中扩散开来,味蕾被刺激了,肚子的馋虫被勾了起来,不一会儿这碗粥就都进了胃中。

王美娟看着岳藏舟的样子,知道他是病中没有好好吃东西,现在烧退了也应该稍微多吃些东西了,“还要来一碗吗?”

岳藏舟摇摇头,明明刚才自己的味觉喜欢那种粥的味道,但是当思维清醒了过来,反而不能明白自己居然吃下去皮蛋粥这种东西。总有一种东西你曾经十分喜欢吃,但是后来就再也不想吃一口了。“舅妈,不用了。我饱了,谢谢。”

皮蛋粥代表他失去太多的青春,所以他早就戒掉了。

那头这句谢谢,却让戚波把要劝慰的话咽了下去,外甥一向都是要强的性子,对着亲戚也带着一分客气,这个时候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我和你舅妈去她外公家接小明与小玥,你再好好休息一下。下午等我们回来给你带西瓜吃。”

岳藏舟点点头,看着两人关上了这间房的门,又等着听到外头的悉悉索索声过后铁门也被关上的声音,他才起身走到了厕所。拉开门后,里头的环境让他皱了皱眉。

只见厕所的墙体被水与湿气弄得有些剥落了,右侧能冲澡的位置上堆着七八个脸盆,靠边是个下水口,它的上面放在一个小塑料凳子,在小凳子上方大约是腰部的位置高,靠窗户的墙上伸出一个水龙头,边上有两个热水壶。平日也就在这里,用冷水与热水在脸盆中兑好,大家能洗个战斗澡。

正对门是厕所,而它的左边墙上打着钉子,拉起了两三根贴着墙壁的绳子,上面挂着花花绿绿的毛巾。

只有三个平方也不到厕所,在装满了这些东西后显得很拥挤,而挂着毛巾的绳子边上还有一个洋钉,上面悬挂着一个半本书大小的小镜子。岳藏舟看了过去,里面照出了那张过分年轻的脸。

这是1990年的自己。

岳藏舟弯下腰打开水龙头,鞠了一捧水洗了一下脸让自己更加清醒一些,就想要找块毛巾擦一下或者有纸巾也好,但是这里只有草纸,就是那种皱皱的擦pp的厕纸,而他竟也想不起哪一块毛巾是自己的了。

按照后来的自己的选择,从来只喜欢用素雅的东西,但是墙上挂着的毛巾都不像,那几块有卡通图案的又是怎么一回事情?是了,刚才在脸盆中的那块才是自己的,白绿色大方块格子交错的图案。

对着这块毛巾,岳藏舟想到那个打翻的脸盆,这次发热来势凶猛,上辈子的自己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也没有注意到舅舅一直在床边为自己擦身降温。

岳藏舟坐到了沙发上,上面还有双胞胎的小书包,前几天自己开始感冒,两人就住到了他们的外公家。

小舅与舅妈白天虽然要上班,但也一直分心照顾着自己,直到今天终于退烧了。

岳藏舟就让脸上的水滴着,打量起了这个阔别多年的房间。

这是间公房三楼的两居室,根本没有厅,外头是极小的厨房与厕所,稍大的房间十三四个平方左右带着阳台,房间里放了一张床,一个沙发,一个方桌,两个柜子,还有一个小阁楼,也是能睡人的。

另一间小房里也有一张床,还有两个大橱装着全家人的衣服,上面放着几个箱子能把过冬的被子放在里头。外加一台放在窗边的缝纫机,边上挨着一个小书桌,靠着书桌的墙角放在一摞堆得很高的书,最上头的是物理课本。

总共加在一起才三十多个平方出头的房间,却要住着七个人。可是这三年连着走了两个,三年前外公过世了,一个月前母亲也去了。

外公还在的时候,小舅与外公住小房间,而稍大房间里头,自己睡在阁楼,舅妈与母亲睡小床,双胞胎睡沙发。

后来外公过世了,舅妈去了小房间与小舅一起,大房间里头还是四个人。

直到半年前,母亲查出了肺癌晚期,一直都在医院里面躺着了,自己从阁楼搬到了下面的小床上休息。

这些好像比念白还单调的记忆,掩埋着生活拮据的青春,却跨过了二十五年时光又一次直扑面门,让那股失去母亲的疼痛,密密麻麻地又从心中涌了出来。这次他仍旧没有能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就算是重来一次,有些遗憾也只能成为遗憾。

明明上一刻,他是在港岛的别墅里面,与那个人不欢而散。

岳藏舟低头看着塞到右手的铝制勺子,左手端过了那个八九十年代特色的蓝边大碗,里头盛着的皮蛋粥还有几块显而易见的皮蛋,可惜自己不吃这样的东西已经很多年了。他有些机械地舀起一勺送到嘴里,边上的王美娟还说了一句‘吹吹,当心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