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哲忙着点头,点到一半猛然意识到刚刚安俊话里藏的那个词——我把你们两个的床拼一块??
轰的一下,吴哲热血上头,心脏跳得乱七八糟。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人家是很纯洁的,是你自己想歪了,安俊是单纯的,一定是的,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一定是的,什么都没看出来……吴哲在心中默念,来来回回反复不停,如果谎言重复了千遍就能会成为真理,他在等待那个时刻。
“他断了两根肋骨,肺部感染比较严重……”安俊一边指挥着护士们拼床,一边向吴哲介绍病情,吴哲跟着袁朗混久了,照猫画虎也能学得几分形意,绷着一张脸一本正经的点头,表情正直的一塌糊涂。
“你要注意,肋骨骨折虽然不致命,但这是一种非常疼痛的病症,我刚刚给他做了肋间神经阻滞,不过他的断骨处摩擦很严重,效果可能不会很明显,所以你最好尽可能的让他平靠到床板上,然后支撑住他,不要让他移动。”安俊看到吴哲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口气一转,又安慰道:“过两天烧退了就好了,疼痛也会减轻,辛苦你了,真是抱歉,让伤员做这种工作。”
“没有。”吴哲马上郑重其事的看着他:“我很感谢给我一个机会出力。”
袁朗拒绝再接受一次吗啡注射,不过安俊还是在他的药里面加上了全身用的广谱止痛剂和一些抗抑郁的药物,毕竟疼痛所带来的肌肉僵硬和精神沮丧是康复的大敌。
袁朗的伤势不轻,这几天身心俱损的折磨,再加上安抚剂的作用和身边熟悉的味道,让他整个人都陷入到了一种半昏迷的状态,似乎是醒着的,可是神志却在飘浮。
呼吸里挟着小声的呻吟,因为忘了刻意去抑制,痛楚的成份十分明显。
不曾骨折过的人是无法想象那种疼痛的,来自于身体内部的痛,沉重的,剧烈的,无休无止的折磨,这种疼痛没有任何方式可以去战胜,唯有忍耐,数秒度日。
因为高烧的缘故,袁朗的眼中一直不停的涌出泪水,吴哲虽然知道这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不能算是一种哭泣,但仍然心悸。他花了点时间把整间屋子都筛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窃听器和探头之类的东西,于是拉上窗帘,放心大胆的坐到袁朗身边,俯身舔吻掉他眼角上的湿迹。
那种清清凉凉的潮湿触感让袁朗略有一点回神:“吴哲……”
他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像呻吟多过于询问,吴哲马上回答他:“我在。”
袁朗缓缓的张开眼睛,微笑,把吴哲的手捏在手心里。
舌尖上有一点咸涩的滋味,袁朗的眼泪,轻易不可得见,但也是一样的咸一样的涩,与普通人无异。有时候日子久了,吴哲发现就算是他自己也会忽视一些事,比如说,袁朗也会在发高烧的时候流泪。
此刻,袁朗茫然睁大的眼睛里漫着水光,黑得漫无止尽,偶尔,吴哲看到那潭黑泉里映出了自己的脸,袁朗会在这时疲惫的笑一下,像一种安抚,他暂时说不出话,笑容是他唯一能给出的。吴哲轻轻的碰了碰他弯起的嘴角,像蜻蜓点水一般的浅尝则止,不敢深入。过于沉重的呼吸会给胸腔带来负担,近而造成断骨接口的摩擦。
吴哲发现最近自己常常会有一些完全不合常理的奇思怪想,比如说他想把袁朗叠吧叠吧装进兜里,又或者打个玻璃框子把他框起来这类明显不正常的思想。不过,人们通常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想象,但至少,他还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成真。
因为高烧的缘故,袁朗的皮肤干涩的可怕,吴哲抚摸着他的头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呼吸,胸口微微起伏,这样气若游丝的状态让袁朗看起来有一种不可意议的脆弱感,好像用一个手指就可以把他碰碎。可是吴哲坚信,如果这时候在袁朗手里塞上一把枪,他仍然可以跳起来跟自己一起亡命天涯。
这就是袁朗,只要他还能喘气就是一种危险。
如果你不能在一开始就杀掉这个男人,那么到最后你注定会死在他手上,无论用何种方式。
第19章
给吴哲送早餐来的护士在收盘子的时候给他带来了一杯水,里面放着一根棉签,告诉他如果不怕麻烦的话可以隔上一阵就帮袁朗把嘴唇润一下,他现在还不能喝水,这样子发烧烧下去,嘴唇很快会开裂。
很显然,吴哲是不怕麻烦的。
大概到第二天清晨的时候,袁朗的高烧终于退了下去,出了一身的汗,连头发都沾湿了,而神志也从半昏迷中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