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当年我因为‘爱沙尼亚的鬼魂’被特邀参加受训,然后,在那里渡过我人生最漫长的日子。”袁朗慢慢闭上眼睛,回忆,有时候仅仅是回忆也令人不忍蹙睹。
“特邀学员的意思是,我应该比别人更强。”袁朗轻笑,吴哲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从背后环过袁朗的肩膀,把人牢牢抱紧。
“有时候我像个天生的军人,在这条路上我一直都走得很顺,当兵的时候在集团军里拿名次,念军校,没什么人比我成绩好,我顺理成章的进老a,参加爱尔纳突击,戏弄对手,蒙混过关。有段时间我就以为我是最强的,都快不知道自己是谁,然后,在猎人学校,被人打散了重新来过。”
“呃……”吴哲低呼一声,有点不大相信。
“制造绝境是那里最拿手的本事,他们几乎让我相信全世界都在与我为敌,只有我一个人在坚持着:只是不要死掉这么基本的要求。第一次,手里没有信号弹,没有退路,没有队员掩护,就只有我一个人。”
“难道不能放弃吗?”
“不能!”袁朗神色凝重:“在那个地方,门口有一排旗杆,每天早上把自己的国旗升上去,直到所有的本国学员都被淘汰掉,就再也没有人升旗。我比较倒霉,那一界的中国只有我一个学员,睡在我上铺有个意大利人,他在实弹对抗里故意挨了一枪,他们人比较多,撑不住的还可以逃。我到那时才明白,原来在这之前我都不是一个很好的兵。吴哲,我那时候像你这么聪明,像成才那样急于求成,我有很好的技术,知道怎样规避风险,怎样组织一个团队的作业,我其实从来没有面对过什么叫真正的绝境。我一直以为自己很强,战无不胜,其实不是的,我太想赢,没有胜利就没有希望,于是我在一开始就被打懵了,只是拼命维持不死不活的一口气罢了,我差不多是那一界没被淘汰的学员里最差的一个。有时候一些所谓优秀的人,在瞬间被打跨的时候总会崩溃得更严重。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不是在训练,我应该已经死过好几回了。”
袁朗的眼中永远有一种慈悲的了然和强势的决绝,吴哲以前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把这两种迥然不同的气质融合得如此完美。现在却可以明白了,袁朗,是一个懂得的人,他因为懂得而慈悲,也因为懂得而强硬。
所以,他能如此坦然的操练他的南瓜们,完全坦然,只因为此刻加诸到他们身上的一切考验,他都曾经以十倍承受过。
有时候他像一个妖怪那样的洞悉人心,而那并不完全源于他天生的才智,而更多的是得益于后天的经历,因为如今他们在经历着的,他曾经都经历过,种种的挣扎与迷茫,希望与绝望,恐惧与痛苦,动摇与坚定……他都一一尝尽,所以他才能一针见血。
他在剥别人心头厚茧的时候,自己心上一直有鲜血淋漓。
“其实我也不算是个好教官,我还不够狠!”
“哈,哈哈……”吴哲大笑三声,故意笑得很响。
“不相信,那算了。”
“别啊……别算了……”吴哲偏着头,在袁朗耳边轻声道:“我相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袁朗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手臂,好像可以隔着衣服看到自己的寒毛一根根直立,吴哲终于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讪讪的退到旁边去,郁闷的嘀咕:“装腔作势。”
“不错啊,嘴巴挺甜的。”袁朗调笑。
“谢谢啊,小生全身上下也就这张嘴值钱。”切,媚眼抛给瞎子看,吴哲很是不忿。
袁朗碰了灰,无辜的摸摸鼻子,正色说道:“好吧,我说还不行吗?你知道我为什么最初不要成才吗?”
“因为他不肯信任人,也不值得信任,聪明反被聪明误。”
“他想要的太多,他肯付出的太少,却当大家都是像三多那样的傻子,看不出他的企图,他这不叫聪明,他是真的笨。”袁朗微笑着。
“自私不是个罪过。”吴哲永远是宽容的,所以他能跟成才做朋友。
“但是自私会让人变得孤独,眼睛里只看到自己,外面的世界就全变成了敌人,可是一个人对抗整个世界那得有多难?”袁朗偏过头去看他,眼神很柔和。
“啊!?”吴哲的点茫然,不明白怎么话题忽然转到自己面前了。
“你有没有试过一个人,身在绝境里,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