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亦其这才想起来耳朵还在流血。高诚这一枪是真的想要他的命,如果陈叔不冒死扑过来,那颗子弹必定不会简简单单地擦着他的耳朵飞过,而是会直接射中他的眉心。
一想到高诚不爱自己了,高亦其再次陷入了长久的痛苦与自责中,连陈叔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直到耳朵上传来阵阵刺痛,他才恍然回神,本能地想要伸手寻找先生温暖的怀抱,继而飞速反应过来,如今的自己已然孑然一身,再也没有人会像高诚那样宠着他了。所以再疼,也只能忍着。
当晚陈叔没有留在宅子里,而是驱车再次回到了医院,毕竟那头的高诚伤得重,就这么放在病房里老管家根本不放心。高亦其没什么意见,他比任何人都希望高诚尽快好起来。他孤零零地躺在房间里,久无人居住的老宅在风雨中飘摇,黑暗中时不时传来磨牙般的声响,高亦其吓得面色惨白,根本不敢合眼,于是更加怀念起有高诚陪伴的日子,登时哭得不能自已,等天色发青时,硬生生哭晕了过去,等第二天陈叔带着新找来的女佣回来,他才昏昏沉沉地起身,抱着阴冷的被子发呆。
陈叔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也知道劝不来,只能偷偷吩咐女佣给高亦其准备滋补身体的吃食,还要留心照看他,生怕高亦其一个想不开,出什么意外。
这些事情高亦其一概不知,他自打从医院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再也没了原先的生气,整日游魂似的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游荡,偶尔还会面对着墙发呆。陈叔买来的女佣心地善良,起先没发觉高亦其的状态这么不好,还以为陈叔在夸大其词,毕竟所有的主顾都担心佣人不尽心,所以习惯性将事情说得严重些,直到有一天高亦其浑浑噩噩下楼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蹭破了好大一块皮,她才惊慌失措地发现高亦其的情况比陈叔说得严重多了。
陈叔听闻高亦其的情状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和已经出院的高诚说,男人像是回到了两年前那个被仇恨笼罩的状态,再也没笑过,浑身都散发着血腥气,偶尔听到高亦其的名字,甚至会发火到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的地步。陈叔知道高诚愧疚,对他死去的母亲的愧疚,因为他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即使已经失去了有关高亦其的记忆,高诚依旧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老管家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高亦其送去了教会学校,想着学校里同学说不准能安慰安慰他。可惜陈叔实在高估了学校内的那群纨绔子弟,早在杨美娴将高亦其说成是高诚的情人的那一天起,他就注定得不到同学的关爱,相反,如今高诚不要高亦其的消息一传出来,人人都盼着他赶快回学校出丑。
至于学校那头,原本高诚送来的人他们是赶着巴结,如今风向不对,也不敢轻易开除,毕竟送高亦其回来的是高诚身边的老管家,谁知道陈叔背后阴晴不定的主是个什么意思?万一过两天高亦其又重新得宠,那么学校还得照样把他当小祖宗供着。
所以学校里的老师还算顾忌,不敢拿高亦其怎么样,可以杨美娴为首的人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他们从小生活在上流社会,见惯了身边的长辈换情人如流水,自然明白一个被抛弃的情人有多不堪,就算现在还有陈叔送又如何?区区一个老管家还没人放在心上。
高亦其对于回学校没什么感觉,他在学校里的朋友不算多也不算少,没有特别交心的,更何况教会学校的学生大多有自己的生活圈,平日读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能来听课就算不错了,所以放学的时候,他根本没想到杨美娴是来找茬的。
“你跑什么跑?”杨美娴今日穿了双家里人从海外带回来的红底细高跟,见高亦其迈着头往前走,嚣张地抬起腿。她一早看准了,高亦其的脚踝处有伤,便故意对着那里踢。
高亦其走得好好的,脚踝猛地传来锥心的刺痛,他还来不及低头去看,就被身后传来的一股巨力推进了校门前的泥潭。
放学时间,正是校门前人最多的时间,他们这一踢一倒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杨美娴看着高亦其蹭了污泥的脸,别提有多痛快,直接拍着手道:“高亦其,你不过是高先生的情人,以前还敢踩在我头上?”说完,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不要脸!”
高亦其呆呆地仰起头,微张的嘴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我不是……情人。”
“你不是?”杨美娴夸张地捂住嘴,“你敢说你没爬高诚的床?”
他眼神飘忽一瞬。是啊,他爬了高诚的床,心安理得地睡在男人身边,从来没想过要去回报这份爱。高亦其低下头,任由杨美娴用细细的高跟鞋踩住自己的肩膀。
陈叔再次叹息:“先坐下吧,我去给你找药水包扎一下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