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结果,一碗饭还没有吃完,盘中已经只见青椒不见牛肉,陆知处简直有些啼笑皆非,他不知道两人在许多细节上原来还有如此惊人的相似。
“哦,对了,荣华最近又接连收到几封恐吓信。”钟旻若无其事地开口,顺手将盘子里所剩无几的牛肉转移到自己碗里,柔嫩却不沾牙的触感滑入喉咙,连极度挑嘴的他不由也满意地微眯起眼,活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陆知处瞟了他一眼,不是没看到这人几近孩子气的小动作,只是懒得同他计较。在他看来,这家伙的性格只有诡异二字可以形容,通常情况下精明冷静得令人害怕,但有时候又刻薄任性得可恨,心思飘渺难以琢磨,你或许可以猜到他在想什么,但在你自以为掌握一切时,他的反应往往又出乎你的意料。
“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还没结束吗,自从上次收到过几封这种信后沉寂过一段时间,唐阑的警告也并没有变成现实,只是他没想到对方还没死心,竟然又重施故技。
“口气更强硬。”
“他想干什么,让我们心神不宁感到害怕?”
陆知处冷笑一声,脑海里却蓦地闪过什么,话至半截突然顿住了,他看着钟旻不作声,那人竟也朝他眨了眨眼,面不改色。“你要问什么?”
“不会又跟黑道有关系吧?”陆知处没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那家伙却稳如泰山,看那表情似乎还怪他怎么到现在才想起要问。
“是有些关系。”钟旻的表情似笑非笑,好整以暇。“我没想瞒着你,只是你一直不问而已。”
这混蛋!他皮笑肉不笑。“小的资质愚钝,还请大人指教。”他不期望能知道什么内幕,但凡与自己有关的东西钟旻肯透露一二就已经很好了,他不想被人暗算得不明不白到头来才知道城门失火而自己就是被殃及的那条鱼。
“好说。”那厮笑容愉快,吊足了胃口,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你以为钟家能纵横商场那么多年靠的是什么,这个社会不可能有绝对的光明或黑暗,凡事都需要些调和剂,钟家就担任了这个处于灰色地带的角色。”
“然后呢?”陆知处抿抿唇,等着他绕了一大堆废话之后的正题。也不能算废话了,以钟旻的作风既然会说这些就必然有他的理由。钟家会掺和黑道交易不是料想不到,但凡有权有势的家族都会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当年杨浩的父亲杨定南尚且如此,何况财大势大的钟家?一清二白才是有鬼的!
钟旻深沉地,缓缓地一笑。“国内本不属于钟家插手的范围,而钟京平竟然从这里走私军火到越南,这在道上是绝不能容忍的事情,上次我也说了,是我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他的死对头滕堂的。”
陆知处听到这里,陡然灵光一闪,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虽然他从不踏足黑道,但两年的牢狱生活,加上有唐阑这么个家伙的存在,让他多少明白那里的游戏规则,像钟旻这种落井下石的行为,其实也是不容于道上的,虽然那属于钟氏家族内部的倾轧,但在道上看来就是坏了他们的规矩。
“当初钟京平走私军火,这里自然有人在背后和他暗通款曲互相勾结,不然凭他一个人怎么也不敢把手伸到国内来的,他折损了一大笔买卖,也等于背后那股势力凭空损失不小,以前我在香港他们不敢动我,现在我自动送上门了,又怎么会轻易罢休?纵然不会伤我性命,折手断脚也算是轻的了。”
陆知处拧眉,“难道滕堂和钟家的势力不足以威吓他们?”
钟旻笑得没事人似的。“钟家就不用说了,远水救不了近火,滕堂更犯不着为了我一个外人而坏了道上的规矩。”
狠狠一眼瞪过去,没好气的。“你大少爷一天到晚让我省点心成不?不过是当个律师,还得陪着你火里来水里去!”最他妈悲惨的是每次受伤的还都是自己。
“为了不想连累你,这不就把来龙去脉告诉你了?”钟旻微微耸肩,“这几天尽量离我远点就是了。”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陆知处撑着额头缓缓吐了口气,无奈地:“那敢问您现在待在我家又是干什么?”
“自然是因为我那边没法住了。”
陆知处一愣,不明所以。
钟旻语气淡淡。“住所那边被人闯进去,现在一片狼藉,至少也得一天一夜才收拾好。”
像外星人似的盯着他看了半晌说不出话来,陆知处不知该说他勇气可嘉还是迟钝麻木,但见他全身安好不似有伤的模样,才稍稍放下心。“你就这么算了?”这不像钟大老板睚眦必报的风格吧。
于是,结果,一碗饭还没有吃完,盘中已经只见青椒不见牛肉,陆知处简直有些啼笑皆非,他不知道两人在许多细节上原来还有如此惊人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