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她的头上便出现了细汗。
细汗从包裹着额头的绷带边缘渗透出来,最后化成一滴汗珠,顺着她的额间滑落。
“唔……”
白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沉吟,她觉得自己挺小声的,却没想到这声音到底还是惊动了屋外的人——她听见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慢吞吞地睁开眼时,便看见一堆人往她这边跑了过来——跑过来的都是身着宫装的宫女太监,失望又在预料之中,她果然没有看见她那些个锦衣卫兄弟,于是在第一个宫女来到她跟前问她“姑娘你还好不好时”,白术索性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感觉到那温热的手腕因为自己手掌心的冰凉哆嗦了下,她却没有将放开,瞥了那漂亮的大宫女一眼:“方才你们说,锦衣卫怎么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啊,您这自己都坐不起来了,还担心别人。”
薛公公一个错步上来,使了个眼神打发走了那大宫女——后者自然是忙不迭地便缩回了手让开了些,看着薛公公上前,白术却并不领情,还记得这家伙当初怎么排挤锦衣卫,交出来的好徒弟又是怎么率领一个新部门打压都尉府,一时间新仇旧恨都算在这老太监头上,冷笑一声说:“谁是你姑奶奶,薛公公,您这样卑职可担当不起——”
薛公公在旁边“哎哟”“哎哟”地叫开了。
白术这才有空打量周围,发现自己这会儿在的不是之前安排给锦衣卫们休息的房间,无论是装饰、摆件还是这会儿她身下垫的还是身上盖的,都是极为讲究的器具……她心中沉了沉,慢吞吞地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刚抬起身子,便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胸口也仿佛被一万头大象踩过那般痛得销魂。
“我说姑……哎,锦衣卫的,你就别不识好歹了,咱家让您别乱动弹可也是为了你好——您那脑袋险些就被踢开了花,就要一命呜呼了,最后若不是君大人他老人家宅心仁厚将你一路抱回来,指不定你还有没有命在这儿跟咱家吹胡子瞪眼的……哎唷,忘记了,你没胡子。”
白术正想反驳呢,听见“君长知”三个字头更疼了。
躺在床上对着薛公公勾勾手指头,见其俯身凑过来,便如同之前捉住那宫女似的一把抓住他的领子,不顾他那夸张的呼叫声往自己这边一拽:“少废话,咱们指挥使呢?”
“死了。”
白术脑子轰隆一声。
正愣神。
又听见薛公公尖着嗓子补充——
“咱家倒是希望是这样。”
“……”
“体壮如牛,命大呢,一口参汤灌下去就顺过气儿来了——太医给看了,虽胸骨碎裂,却幸运的没扎进要害处,包扎包扎这会儿就搁屋外雪地里带着一群锦衣卫跪着呢,你比他还严重些,脑袋险些被踢开了花,就要一命呜呼了,最后若不是君大人他老人家宅心仁厚将你……”
“有完没完?”
“太医说你不能动气,”薛公公拢了袖子,清清嗓子直起身子道,“否则就等着瘫痪吧。”
薛公公说的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不过被他这么一警告,白术是老实了不少,再加上听见纪云没事,她也稍稍放下心来,就是有些担心这会儿她那群锦衣卫兄弟本来就受了伤,这会儿跪在外面受不受得住——她听见雪子搭在窗棱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细碎响声,知晓大约是外头又下起了雪。
想到这,她哆嗦了下,拉了拉被子将那杯子拉到了自己的下巴。
安静了一会儿,听见薛公公招呼着宫女给自己去煎药,她想让这群人别费事儿了她又不是什么娘娘还要这么伺候,并正想找个人打听打听五叔到底回来没有,却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外面一声通传,是天德帝回来了。
白术沉默了几秒。
直到她听见有厚重靴子踩在地毯上发出的沙沙声,这才猛地如同才惊醒一般从床上跳了起来,也顾不得身体简直像是要被活生生地拆开了似的疼痛,她扑倒在地,看着那双描绘着金龙的靴子越走越近,便用低低的声音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良久没听见动静。
白术有些莫名地抬起头,第一秒映入眼帘的不是面前的天德帝,反倒是站在他身后,一抹白术特别熟悉的身影——只是这么一眼,白术整个人都安静了下来,她平静地跟君长知交换了一个对视,假装没有看见对方因为高高红肿起来而微微变形的脸,她垂下眼。
不一会儿,她的头上便出现了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