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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又暖一直以为她和她父亲将来还有很多时间,毕竟俞易言那时候还不到五十岁,可是她没有想到,她等了一辈子那么久,想让她父亲停下来看看她,俞易言却要彻底的离开她了。

更可怕的是,她的父亲以极其强硬的姿态逼她和左问结婚。

这之前俞又暖甚至都没有谈过一场恋爱,也没有暗恋过一个人。她和左问在这之前有过一次接触,就是左问阑尾炎开刀那次。她对他有些朦胧的好感,一个小镇出来的孩子,能成为世界名校的高材生,能年纪轻轻就混到如今的地位,俞又暖的确挺佩服他的。

但是俞易言的强势导致了俞又暖迟来的叛逆期的爆发,这种爆发比真正的青春期叛逆来得更为猛烈。

父亲的不理解与强势,从没驻足的关心,心有好感的男生被证明原来根本就是为了她背后的财富,他对她的每一次关心都不是发自内心的,而是她父亲要你管金钱买来的。

还来不及萌发的爱情就这样被即将彻底消失的亲情所抹杀。她和左问婚后的日子过得极其艰难。

左问就像第二个俞易言——她的父亲,他负责她一切奢侈开销,负责管教她,但是他们都不会停下来多看她一眼,他们总是很忙很忙,忙于自己的事业,但嘴里说的话都是为了给她创造最多的财富,要给她比这世界上其他女人都更好的生活。

可是左问毕竟不是俞又暖的爸爸,她没有任何义务和血缘的需求要去等待左问偶尔的回头,她要向她爸爸证明他错了,他给予她的人生都不是她想要的。她也要向左问证明,他就算得到了俞氏的财富,也不可能,永远不可能得到她的爱情,她甚至连身体都不愿意给他。

俞又暖很快就无师自通地知道,打击一个自信强大的男人,在没有比床上更合适了。他无法湿润她,无法讨好她,不管他做什么,他都是匍匐在她脚下的泥巴塑造的人物。

俞又暖合上记录本,无奈地叹息,又可怜过去的自己,二十岁的俞又暖选择了最最糟糕的方式去证明她自己。

婚姻里硌人的石头越来越多,伤害的雪球越滚越大,俞又暖开始疯狂地在热闹的人群里去埋葬自己的寂寞,然后她就认识了关兆辰。

记录本里的俞又暖甚至得意洋洋地对潘医生说,她发现了一个很好玩的新游戏。原来左问不是没有情绪的,每一次关兆辰或者其他男人都能激发他的恶劣的情绪。

那时候俞又暖就会去俞易言的坟墓前对他说,爸爸,看看你给我找了一个什么样的丈夫,他那样厌恶我,却还是不得不为了钱忍受我,可是他还是厌恶我,真好玩儿。

游戏再好玩儿,也治不好俞又暖心里的伤,她也已经习惯向潘朗倾诉自己,常年出入心理医生的诊室。

可归根结底,在俞又暖幼年的时候她受了最好的教育,她也曾经有完整而美好的家庭,母亲对她期望颇高,说她是纯洁的小公主,俞易言对她管教很严,总说妈妈一直夸她是美好的小公主。

俞又暖身上背负着婚姻的枷锁,这让她极力想挣脱开,但是在真正面对另一个男人的时候,却也无法放开。她对潘朗说,她试着和关兆辰,和其他很多男人接吻,但是她都只觉得恶心。

关兆辰的经验再丰富,但是当他的手想摸入她的衬衣下摆时,她依然觉得恶心。但是这并不妨碍她给左问制造好玩儿的假象。

再后来就没有记录了,而俞又暖也无需再看记录。她几乎可以猜测后面发生的事情,潘朗出国深造,她失去了唯一的倾诉对象,所以从此更加乖戾,变本加厉,于是就有了脑残的艳-照,有了对左问更多的折磨。

这一直持续到她第一次出车祸失忆为止。

俞又暖将身上的大衣领子竖起,从潘朗的诊室离开后,她就让王叔将她送到了墓园。

俞又暖蹲下-身,轻轻抚摸俞易言的名字,尽管记录本里的俞又暖是那样可怜,但是这并非说明她就没错,她曾经有很多出路,但是她选择了最黑暗也最愚蠢的那一条——通过伤害自己来伤害爱自己的人。

在年近三十五岁的俞又暖看来,过去的自己也并非那么值得同情,但的确是情有可原。

俞又暖坐在墓碑前的平台上,轻轻抱住冰凉的墓碑,“爸爸,谢谢你。”谢谢他,将曾经的她教得那么好,在最无助最黑暗的时候,没有真正的糜烂下去。

俞又暖的头顶有雪花飘落,她喃喃道:“爸爸,你是不是一直在天上看着我,保佑我。”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就出车祸了,那么巧就失忆了,可以抹去一切的伤痛,重新开始。

直到俞又暖二十岁的时候,俞易言查出癌症,当然以他的财力来看,癌症也并非马上就会死的绝症,但是他的癌症恶化得特别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