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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确实并不合乎情理,”刘瑕谨慎地挑选着词句,世上大多数人,对她来说都像是一本打开的书,cy呢——也是,但这本书可以多翻几页。“如果你们夫妻感情甚笃,你又为什么要监视自己的丈夫,公孙先生又为什么会长期出轨呢?”

cy沉默下来,双眼望定指尖的火光,烟灰慢慢烧长,几乎要散落的前一刻,她动动手指,将它抖落在随手拿出的便携烟灰盒里——cy这样的女人,再怅惘,这样的细节也不会漏过。

“刘小姐,你是心理咨询师,想必对人性了解很深了?”

“只能说有浅薄研究。”刘瑕客气地回答。

cy笑笑,她猛吸一口烟,仰起头吐出一个浑圆的圈,“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你觉得,一个人,能战胜自己的本性吗?”

刘瑕若有所悟,她想了想,“能战,但要战胜很难。”

“嗯?”cy挑起眉,很感兴趣的样子。

“做违心的事,快乐吗?”刘瑕反问她,cy摇摇头,她也笑笑,“当然是不快乐的。一个坏习惯,想改,譬如烟瘾,经过多日的勉强,脱瘾了,改掉了,这是人的主观能动性,你的心从习惯里挣脱出来,现在不抽烟也不违心了,这就是人类对命运的掌控力。但有很多坏习惯,像毒瘾,有瘾的那天起,你的心就永远改变了,对它的渴望,永远不会消退,你可以一辈子不复吸,但永远不能快乐起来,每一天都在和自己的心做斗争,这种肉体和本能的欲望,就是本性……一辈子不复吸,但一辈子都不快乐,这算是赢吗?”

cy一边听一边吸烟,闭着嘴闷笑,笑得肩膀颤抖,笑完了,她又吐出一口白色的烟,笼罩自己的表情,“说得很好,比喻得非常好,刘小姐,你说得对,不管一个人多优秀,多有能力,在和本性的斗争里,他一般几乎是很难赢的——公孙良的本性,就是贪。”

“他贪,所以从不满足自己拥有的,刚入行的时候,他是个保险业务员,和同侪比,什么都没有,没文化,没人脉……他贪,什么都学,什么都干,来者不拒,五年后,他拿到自考本科文凭,保险卖到各大企业,年薪已过百万,在他们家那个山村,那时候他已经是传奇人物,90年代,一年赚了一百万,娶了个留过洋的儿媳妇。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他就是不满足,贪,贪权势,贪知识,只要能做的,什么都想去尝试,栽过大跟头,但也能爬起来,一步步坎坎坷坷,爬到这个位置上,接触到更多人,更大的权势,看到更多的可能性……他忍不了的,那么多钱,那么懵懂无知的民众,给谁骗不是骗,为什么不参一脚?贪起来就看不清自己的本事了,人家和他平辈论交,都是大集团的重要人物不假,可整个滨海,都是他们家的,禄安呢?禄安是国家的啊。滨海能从私营发展到今天这步,在上头没人,可能吗?”

cy吹出一口烟,语气都是淡淡的,“贪啊……看到美色总想要占有,他心里没那些女人,只是钱色交易,但就是贪,看到好东西,贪着想尝一口,没放真心,也想占着不放,为什么不呢,他有得是钱,他想要什么就要什么,道德责任?他是不以为然的……又不至于影响家庭,只要把老婆瞒过,有何不可呢?”

“没交流过吗?”

“怎么没有?吵过、闹过,离婚协议书写过几版,每一次都发自内心想改,但改不了,贪就是他的本性……贪让他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去戒?本性难移,他真的改不了。”

“我带他去看过心理咨询师,咨询师说,改不了,没法强行纠正,就像是电击也治不了网瘾一样,人生就是如此残缺,没有谁是绝对健康,没有谁能治愈另一个人,这世上本来就没有所谓的正常……公孙良是这样,其实我又怎么不是这样?”

“明知道他改不了,明知道最好的选择是离婚,但离不开,放不下,说是不管,还要放摄像头,给自己设一条虚拟的警戒线,心里想,跨过了就铁了心离婚,其实我心里知道,多数还是离不了。”cy托着腮,似笑非笑,烟快烧到手指,她也没注意,“我去看咨询师,问她为什么我这么没用,意志力那么强,三万米都跑得下来,为什么就离不开一个配不上我的人?咨询师说,这就是我的本性,感情至上、依恋太深,别看我事业做得大,但其实内心深处,我还是个小女人。”

cy的眼神清凉似水,她颔首,“不得不为,否则,在警察眼里,我之前所有的话,都是在说谎。”